“哎，你老實交代。”黃天石湊近，支起腿，滿臉八卦的神情，“高洋說你們之前訓練的時候，你載蘇月一塊回去了。真的假的啊？你自行車後座都載人了。”
許翊的車是黑色山地自行車，價格不算貴，但他很珍惜。後來裝了後座，幾人私下打鬧也提議過玩玩他的車過把癮，許翊沒拒絕，隻說對後座客氣點。
視線越過中央主席臺，黃天石就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一巴掌拍到許翊肩膀上，“看，楊浩宇。”
許翊被“楊浩宇”三個字一激靈，加上黃天石那一巴掌，被剛喝下的水嗆到猛烈咳嗽起來。
“什麼？”
“文理科觀眾席明明是隔開的，他往這邊來幹什麼？”高黃天石明知故問，火上澆油，“他不會是來找蘇月的吧？”
許翊眯著眼。
這人怎麼陰魂不散的？
公告欄上粘著每一運動項目的參賽人員名單，他也去仔仔細細看過，做卷子都沒那麼認真，最後在男子接力賽那一欄找到了楊浩宇的名字。
年級比賽不分文理班，這是邀請他同桌去看比賽嗎？
有什麼好看的，有他一個還不夠嗎？
“咳咳。”黃天石裝模作樣咳了聲，“我說，你要不要我現在去下面超市給你買瓶鹽水啊？”
“我手上這瓶都沒喝完。”
現在的許翊大腦充斥著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抽不出心思去思考黃天石畫外音，隻隨便應付了一句。
黃天石一嗤，瞧不起他不上道的樣子。
“看你。年級第一腦子也不好使了？你不覺得你現在體內PH值低到可怕嗎？”
Advertisement
許翊：……
沒關系，小同桌肯定和楊浩宇沒什麼交情，之前他來的時候蘇月和他說話都沒超過兩分鍾。況且同桌友情的小船那麼牢固，不可能那麼容易就翻的。
可下一秒，他看到班上的一個女生過來傳話，背身讓他看不到蘇月的表情，隻知道她往對面席位看了一眼，然後起身走向樓梯。
行動沒有半分猶豫遲緩。
許翊
難道，船真的要翻了？？？
超市門口。
觀眾席下面就是超市，建起的高牆撐起了一片陰涼地，也隔絕了對面操場上起伏不斷的呼喊。
蘇月踩著籃球場塑膠質地過來時，恰好就見楊浩宇從超市出來，手裡還拿著一瓶冰水。
“喝嗎？”楊浩宇把瓶子遞過去。
看著掛滿水珠的瓶身，蘇月兩手垂在身側，語氣平平拒絕，“不用。”
連謝謝都沒說。
過一會兒就是接力賽了，現在喝冰水無異於找死。
楊浩宇手懸在空中，略顯尷尬，收回，視線也不自然地看向其它地方，“我看到運動會報名表上有你的名字，要不要……”
“有話就直說，可以嗎？”蘇月靠著牆，雙臂交叉，打量起前站著的男生。
他和前幾年比長得更高，眼鏡也換成了無框的，更有文科生斯文的感覺，但人內裡東西依舊沒變。
楊浩宇：“你之前在初中的時候，什麼活動都不參加，但現在卻願意報名集體項目了。”
蘇月：“沒有人會一成不變的。而且，我不參加不是沒有能力，是不願意。”
楊浩宇一怔。
眼前的人好像沒變，也好像變了。
或者說她一直都是如此，坦然自信。
回想起一個月前開學考後的那次頒獎，他看到蘇月的名字和臺上的女生心裡一揪。
是同名同姓的巧合，還是真的就是她？
心裡被無數種想法左右，最後他還是想要一個確定的結果。
直到前幾星期到六班門口的時候，他看見蘇月和周圍同學有說有笑，一方面為她與自己同校而意外，另一方面也為兩人選了不同分科而竊喜。
蘇月看他不出聲，暗自嘆了口氣，緩緩開口。
“楊浩宇，你是很羨慕我嗎？”
話音剛落，蘇月就看見男生把手裡的水瓶捏得更緊。
“老實說，我也沒想到會再碰到你，但我轉學來到一中，本身這事不是由我個人就能決定的。在榕城的時候，你是年級第二，但一直都在效仿我，我做什麼你也跟著做，這樣的學習你有開心過一點嗎？”
“你之前應該也看到了，我現在學的是理科，排名是年二，但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因為這就是我努力的結果。而且現在才高一下，又不是真正的高考，最後是什麼結果沒人能知道。”
“別人比我分高，我願意承認自己沒別人厲害，願意向別人請教。而你隻會偷偷觀察分析別人，不從自身找原因。你知道嗎？這就是你和我的差別。”
蘇月一句句話，好似無形的刀，把他掩蓋在上的結痂撕開，又露出血淋淋的傷口。楊浩宇內心翻起愈加復雜的情緒。
和她同桌的那些日子，楊浩宇感覺自己每時每刻都在被她的光環覆蓋和打壓。就算是在那所病態的學校裡，他也渴望別人青睞的目光。而在家裡，他最常聽到的就是家長的“你同桌的那個女生是不是又是第一……”“哎，你們班的那個第一……”諸如此類的話。
可那些都是屬於蘇月的。
所以，他選擇悶聲夾著尾巴做人，照葫蘆畫瓢蘇月的一舉一動，生怕哪一步沒跟上就被甩得不見蹤影。盡管後來變成單人單座，但他交了份不錯的中考成績單。於是，他沿用了這樣的學習方式。按部就班，循規蹈矩，對楊浩宇來說十分奏效。
“蘇月，我……”手心裡一直被冰涼的觸感侵佔，可楊浩宇卻覺得整個人頭昏腦脹，最後也隻是憋出一句對不起。
蘇月聽了隻是搖頭，站直了身。
“你沒必要和我說對不起，都過去了。一會兒就是比賽了，也祝你一切順利。”
說完，蘇月頭也不回走了。
“小蘇，你去哪了，馬上就要檢錄了，剛周舒桐正要去找你。”姜甜在樓梯口看見蘇月，立馬拉過來，生怕又找不到人。
“沒，我隻是有點緊張，去了趟廁所。”蘇月把帽子取下來，戴久帽沿壓得前額都冒了細汗。
半側身把帽子放在臺階上，抬頭，恰好和許翊對視。
蘇月沒問過，肉眼估計許翊也有一*米八，此刻站在最高一級臺階，居高臨下。少年雖迎著光，但不難看出眼下陰鬱。
這是怎麼了？
“人都來齊了嗎？排隊排隊，等會就下去到那邊集合了！”周舒桐手裡拿著報名的單子，站在前面大聲招呼。
接力賽的所有成員聽後聚攏在一起。
周舒桐點著人頭數，“行，沒問題了，走吧。”
高洋：“等一下。”
周舒桐
高洋：“怎麼說這都是我們第一次參加運動會，這不值得來一個加油鼓勁嗎？”說完就把手伸到中央。
周舒桐無語，笑他這有點像小孩子的行為，但身體也很誠實把手疊上去。
其餘人也跟著一起疊著，許翊被催著，最後也放上來。
“來啊蘇月。”
“小蘇，來吧，一起加油。”
“來吧來吧。”
……
奈何看臺是階梯建築，八人圍著，站得有高有低，環成的圈都是個不規則圖形。
聽到大家的呼喚，蘇月突然想到十幾分鍾前和楊浩宇說的話。
大道理是在人前講的，人後自己也要反思。
她其實也有轉瞬即逝的疑惑。
為什麼突然會喜歡參加這樣的集體活動？
但在把手搭上去，八人齊齊喊著同一聲加油時，蘇月想明白了。
答案就是他們本身。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要飛飛機，白天忙忙忙，後天更
第12章 雙強＆雙贏
◎肆意又張揚◎
下午四點半，太陽逐漸向山頭靠。原本擁擠的草地湧入更多人流，各班同學舉著各自的班旗，自發組成拉拉隊準備陪跑。跑道兩側和看臺上的欄杆都圍滿了人，讓現場維護秩序的志願者很是頭疼。
操場建有八條跑道，但為了安全相隔隻跑四人，整個年級有二十個班，一共要跑五組，六班抽到了第一組第三條跑道。
後場檢錄處，蘇月望著遠處黑壓壓的人群，肩膀上突然被拍了一下。
“人看著好多啊，還緊張嗎？”
回頭一看，是姜甜。
“還好。”
把姜甜的手從肩膀上放下來，碰到狂跳的脈搏，蘇月忍不住笑，“好像真正緊張的是你呀。”
“啊啊啊！別說了！小蘇，我真的好擔心，萬一掉棒了怎麼辦？萬一跑著跑著鞋帶開了怎麼辦？”
蘇月見她說得越來越激動，輕聲安撫，“沒事沒事，你說的也就是萬一啊，肯定很順利的，我們都一起練過那麼多次了，按平常的來就好。”
“各班的運動員上跑道了！”起點處掛著口哨的裁判老師拿著喇叭催促。
蘇月：“該上了。”
姜甜：“嗯。”
努力地向前跑吧。為了自己，也為了共同的榮譽。
終點計時臺的老師舉手示意，起點處的裁判轉著發令盤，發令槍指向天空，“各就各位，預備備……”
“嘭！”
一縷白煙升起，賽道上立刻多了幾隻離弦的箭。落在她們身後的，是排山倒海的歡呼聲。
“加油加油！”
“六班加油！”
“一班加油啊！”
“往前衝啊！”
……
全力奔跑的不僅是參賽選手，還有內場的同學。班旗在陽光下上飄揚，此起彼伏的歡呼聲淹沒整個運動場，盛大又熱烈。
蘇月站在最後一棒的位置，看著沐橙離自己越來越近，把手往後伸，做好交接的準備。
閉眼呼吸了一瞬，下一秒睜眼就注意到了——
操場外圍的柏油路上站著熟悉的身影，和她穿著一樣的班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