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穿一件淺灰色亞麻質地的襯衫，沒打領帶，腕表也不戴。
舒窈懷疑他今天有點兒子裝嫩嫌疑，一時間躲在被窩裡偷笑他。
他的外套搭在臂彎，進屋後先在屋內聽了會兒臥室的動靜，見舒窈已經醒轉，便將剛脫下的外套隨意搭在一張紫檀木椅子上，掀開珠簾，走進臥室區域。
舒窈已下了床，赤著腳蹿到衣帽間那裡挑選衣服，借著一面夾層的鏡子看了眼他，問：“外邊剛剛怎麼這麼吵？你家成菜市場啦？”
“……”
穆晉臣扶了扶額，表情有點兒無奈，說：“那個叫韓一的一大早跑來拜年，幾個長輩還不知曉小純交了男朋友，聽說以後，都不大高興。”
舒窈拿了件旗袍往身上比了比：“哦，你們都喜歡程彬栩嘛，理解理解。所以為什麼吵？都吵我們屋前了，總不能那個韓一今天來提親，你爸媽不樂意把人撵走？”
“不是。”穆晉臣似乎在考慮措辭，“昨晚小純和程彬栩守歲，兩個人後來都困了，不知怎麼，竟睡到一張床上去。”
“……？”
舒窈一副吃瓜群眾的樣子，立刻搬來小板凳坐好。
“還有呢還有呢？”
“應該沒發生什麼，兩個人都睡迷糊了，身上衣服也都穿得整整齊齊。主要是，兩個人鬼鬼祟祟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被韓一看見了，兩個男人當場吵起來，大年初一的，老爺子嫌煩，讓兩個人去胡同裡吵。”
“哈哈哈，程彬栩還會跟人吵架呢？他平時看著文質彬彬的，我想不到他還會吵架，一定吵輸了吧？”
“不清楚。要不，你跑去胡同裡看看。”
“我穿好衣服就去!我就喜歡湊這種熱鬧!兩個大男人撕逼的場面想想就很刺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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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晉臣用一副“你腦子怕不是進水了”的眼神瞄了她一回。
“你什麼眼神？話說穆晉臣，你跟人撕逼過嗎？好想看你為了我跟別的男人撕逼。”
“……”
穆晉臣換了件厚實點兒的羊毛面料的襯衫，淡然道：“怎麼，你在外邊也有一位韓一一樣的存在？”
“……倒是沒有。你那什麼眼神!”
“最好沒有。”
“……”
舒窈催促穆晉臣趕緊換好衣服，一會兒陪她去看程彬栩和韓一吵架。
穆晉臣不以為意挑選著一會兒出門給幾個親近長輩拜年要穿的西裝外套，似乎並不想陪她去看兩個大男人大年初一在胡同裡吵架這種神金名場面。
“你今天要孔雀開屏還是怎麼？今天大年初一要拜年的長輩不多啊，你穿那麼隆重幹嘛 ？打算豔壓我嗎？”
“……”
舒窈幹脆走到他的區域，隨手扯了一件雙排扣的上等全羊毛面料的西裝扔給他，一副“你今天必須給我穿這件”的眼神看他，就很霸道，頗有野蠻女友的架勢。
實際上舒窈也沒仔細挑，他的衣服雖然不比她，但也多得很，各色材質，譬如華麗的絲綢、上等全羊毛、頂級的小羊駝毛、來自英格蘭、愛爾蘭、蘇格蘭、法國、奧地利、瑞士和意大利的一些世上最好的面料。
他衣帽間裡的衣服大部分出自號稱“定制西裝黃金道”的薩維爾街，款式材質面料自不必多說，頂級高定西裝在不借助任何粘合劑和機械的情況下，僅依靠面料的精準疊加和手工的完美縫合，便能塑造出西裝的飽滿挺闊結構以及順暢優雅的線條。
嗯，這件雙排扣的穿他身上很合身，襯託他的氣質有點兒陰鬱變態。
反正他今天似乎心情不佳，所以看著變態陰鬱一點兒也能夠理解。
至於為什麼心情不佳，舒窈假裝不知。
起因大抵是昨夜睡前，豬蹄子年關工作多，一來二去隔了快十天沒碰她正巧想要了，但是，她好朋友忽然如約而至，就沒做成。
出門前，舒窈磨蹭了好久才化好妝。
“隻是拜年而已。”穆晉臣提醒她。
“就是因為拜年才要漂漂亮亮的。新年新氣象，我就要美麗得冒泡。”
“寶寶，已經夠冒泡了。”他低頭看看時間，“再不走，宋嵐盈女士紅包發沒了。”
他話說完半天了老婆也沒理他。
他扭頭望去，發現妻子正發呆看著他，連口紅都塗歪了都沒發覺，就很呆的樣子捏著口紅管坐在那兒盯著他的臉一動不動。
他嘆氣，走過去取走她手裡的羊皮口紅管，一面取了張紙巾輕輕替她擦掉塗出去的口紅。
等擦幹淨了，順手替她塗了塗，塗好之後，她終於衝他眨了兩下眼睛，一隻手緊緊抓著他的一條胳膊，有點兒激動，眼睛也發亮地看著他道：“你剛剛叫我什麼了？我聽見了!不許裝!不準否認!不認賬立刻電聯菜市場殺豬大爺抓你浸豬籠!”
“……”
穆晉臣也是在這時才隱約回憶起剛剛自己的措辭。
似乎，他叫了她一聲“寶寶”。
至於這種肉麻得要死的詞匯為何會從他嘴裡冒出來，原因，就連他自己也無從得知。
大概昨晚沒睡好，中邪了。
穆晉臣自知自身不是那種能隨時隨地對著女友說情話的男人，不管多年輕都不行，小學那會兒班上就有早熟的小鬼整天老婆老婆叫“女朋友”，對此他嗤之以鼻，以及很不屑，並堅信這些人全體都腦子有病。
跟沈嘉璃那會兒，他也沒表現得多熱衷，雖不至於像對待一般女生那樣冷淡，但也算不得多體貼溫柔細致，隻能算比對待一般女同學要態度好上一點兒。
但是，他記憶沒出錯的話，剛才，他確實在無意識的瞬間，喊了她一聲“寶寶”。
舒窈已經顧不上化妝了，起身就蹿到他面前，兩隻手變成小拳拳不停捶著他的胸口和肩膀的位置，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
“再叫一遍寶寶就不浸你豬籠了!”
“……”
門沒關，一陣冷風夾著梅花香氣卷進屋內，滿室幽冷的梅香。
陽光從軒窗掃進來，她的眼珠變成琥珀色透明的玻璃，不依不饒的樣子，像隻沒有氣勢的可愛小兔子。
穆晉臣忽而心念一動，勾下腦袋，擦著她的耳珠，淡著嗓叫了一聲“寶寶”。
第68章 Page.68 〖“我需求的確比較多……
〖68〗
“嗚……”
懷裡的姑娘發出一聲模稜兩可的囈語, 似隻貓咪瞪大著琥珀色的瞳孔，兩頰的紅雲顏色更深了些。
穆晉臣克制著心底難耐吻了吻她的耳珠，正欲抬起她靈巧的下颌要吻上, 不巧，院子裡噠噠噠一陣腳步聲擾亂這場夢境似的曖昧, 而他懷裡的姑娘也在第一時間毫不留情推開了他。
舒窈雖很滿足, 但依舊裝作不在意的模樣哼了哼, 扭頭望了回院子裡的動靜，又哼。
是穆雅純，小姑子有點著急似的踏著焦急的步調, 兩手緊緊捧著橢圓狀的小魚缸闖進了這進院落。
剛剛還因為那聲寶寶滿足的舒窈一下子就被小姑子著急的模樣勾起了好奇心。
“你怎麼捧著魚缸就來了？這兩條小金魚給我燉魚湯嗎？”
舒窈用一副恐嚇的語氣說。
穆雅純看向哥哥, 求助道：“大哥你幫我看看，這兩條小金魚是不是被我養死了啊？”
穆晉臣還沒講話，舒窈一把子衝過去捧了浴缸道：“這分明就是已經被你養死了啊, 還用看嗎, 你哥又不是金魚醫生。”
“不會吧……怎麼就養死了呢……我天天都有小心照料……每天換水喂食……”
小姑子有點兒傷心, 舒窈便收了那副調侃的架勢, 安慰道：“別苦巴巴了，大年初一你還這樣，下次注意就好了。”
“可這是韓一送我的小金魚!他送我的禮物哎!被我養死了這不就代表我跟他之間沒什麼機會了嗎……哇!”
說著說著，小姑子一泡眼淚氤氲在眼睛裡，看著還真有點兒可憐兮兮的呢。
這小姑子, 沒想到還這麼純情, 養死兩條男友送的小金魚就哭得如此……也算一次小小的為情所困了。
小姑子抱著金魚缸坐在椅子上兩眼紅紅的，穆晉臣倒是一臉平靜，不安慰也不作任何評價，臉上的表情甚至好像還有點兒……爽。
舒窈罵一句：“沒人性的家伙。你妹妹都哭了你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杵在那兒。”
穆晉臣還是一臉平靜：“抱歉, 我對養死兩條金魚這種事情沒什麼同理心，這裡交給你，我出去拜個年。”
“……”
說完還真有點子嫌棄哭包妹妹的樣子，頭也不回抬腳就走了。
舒窈便對小姑子說：“別哭了你，兩條金魚而已，實在不行你去買兩條差不多的回來繼續養，韓一問你你就說養得好好的。”
穆雅純抬手擦去一泡淚，委屈又有點兒震驚道：“什麼鬼啊嫂子，你叫我騙人嗎？我明明就把金魚養死了還騙人，他知道了會怎麼看我……”
“因為養死兩條金魚就對你生氣的男人更不能要了，他不關心你養死了金魚之後有多傷心反而還生你氣，你不覺得這種男人才有大問題嗎？話說你到底要在我屋哭到什麼時候？大年初一的你給我討不吉利是吧？再哭我就拿這兩條金魚回去喂我的貓貓吃!”
“……”
穆雅純吸吸鼻子，抱著金魚缸又瞅了兩眼，擦去最後一泡眼淚，還打了一個飽嗝兒。
“你金魚養死了早餐還吃得那麼飽，看來這事兒也不太影響你的食欲，那就不算事兒，趕緊給我回你屋去。”
“早餐我隻喝了一碗粥兩根油條一籠小籠包一個韭菜盒子而已!我是小鳥胃才打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