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逸把手機交給老師。
老師接過來，看到屏幕亮了一下。
備注是姐姐：【不去了，有事。】
怕影響沈知逸發揮，老師什麼都沒跟他說，把手機放到一邊，找了個東西蓋好。
主持人念到沈知逸的名字。
沈知逸掀開簾子，走上舞臺，燈光緊跟著他。他有段時間沒理發了，小卷毛蓋住了眼睛，後面也長到了脖子的位置，穿著黑西裝，頗有幾分藝術家的風範，側臉弧度顯出些稜角，帶點少年的稚嫩和青澀。
樂譜已經提前放好了，他翻到自己要演奏的曲目，等主持人介紹完，全場寂靜無聲。
他手指落到琴鍵上，靈活地彈奏出一段前奏，似細水長流，逐漸洶湧，他完美無瑕地銜接第二段，似齒輪轉動，每一個音符都卡在點上，任由他掌控調動。
漸入佳境，沈知逸往臺下看了一眼，人太多了，找不到姐姐，而且他不知道姐姐來了沒有。
他練了那麼久的琴，做的那麼多的準備，鼓起那麼大的勇氣，就是為了讓姐姐看到他。
一曲結束，臺下響起掌聲，沈知逸內心卻無比平靜，如同一口井裡的死水，沒有絲毫生機。
他低著頭，卷毛擋住眼睛，落寞地離開舞臺。
掀開簾子，面前立著一個人，他低頭繞過去，後衣領被人抓住了，領口緊緊地勒在他脖子上。
“沈知逸。”
黎娜聲音低沉性感，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沈知逸身形一頓，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轉過身去，目光觸及黎娜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心髒劇烈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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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幽暗的眼睛裡如同被人扔進去了一把火，瞬間燃燒起光亮，沈知逸張開雙臂，撲進黎娜的懷裡。
“姐姐……”
我差點以為你不來了。
黎娜身體僵硬，在這麼多同學和老師面前，又不好推開他，隻能也抱住他，用手摸了摸他柔軟的小卷毛。
“本來有事的，想了想還是過來一趟吧，工作回去再做也可以，你的演奏會錯過了就不知道下次是什麼時候了。”
沈知逸聞著她的衣服上的味道，特別安心，之前堆積在心上的陰霾一掃而空，渾身輕松了不少。
他在黎娜懷裡點了點頭。
黎娜推開他，抽出一張湿紙巾擦著他額頭上的汗。
沈知逸眼睛湿漉漉的，似乎被水浸泡過，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卷毛微微蓋住眼睛，皮膚白皙，有點日系美少年的感覺，也有點像一條小金毛犬，可愛又帥氣。
他的眼神讓黎娜很有壓力，一心隻想逃離，但她的目的還沒有達到，現在還不能臨陣脫逃。
黎娜說：“下次別往我懷裡撲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讓你同學看到了不會覺得丟人嗎，就算是家人也要保持距離。”
沈知逸對她甜甜地微笑，眼睛彎成月牙，乖巧地答應：“好。”
隻要姐姐願意過來看她，讓他做什麼都行，隻要姐姐能讓他看一眼。
感覺姐姐看完他就要走了，沈知逸戀戀不舍地盯著她，似乎要將這兩個星期沒看過的時間都彌補回來。
直到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走過來，低頭用嘴唇湊近姐姐，在姐姐漂亮的側臉的親了一下，沈知逸瞪大雙眼，瞳仁震顫，渾身如失血般冰冷。
他眼中布滿陰戾，死死地瞪著那個男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上前用力推開他，幾乎怒吼出聲。
“你怎麼來了？！”
秦鈺站穩身子，紋絲不動，朝沈知逸勾唇一笑。
“當然是陪你姐姐過來了，順便看看我的小舅子。”
黎娜捂住被他親過的臉，瞪他一眼，沒捂住的那半邊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又羞又惱地在他手臂上輕打了一拳。
“你幹什麼！這麼多人！”
秦鈺摟住她的肩膀，低頭看她漲紅的臉，忍不住笑出了聲。
“怎麼了？我親我自己女朋友，又不是親別人的女朋友。”
黎娜瞪他：“你還想親別人？”
秦鈺立刻服軟：“我不敢。”
剛才親臉那個畫面已經帶給沈知逸極大的衝擊力了，現在他一句“女朋友”更是讓沈知逸差點暈厥過去。
沈知逸站不住了似的扶住牆壁，看向黎娜，眼神很詭異，是在用一種捉奸的眼神看著他們，還有質問的語氣。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黎娜沒有說話，對他的眼神和語氣感到不滿。
秦鈺回憶了一下：“上個星期吧？”
黎娜冷笑道：“什麼時候在一起的你都不知道，還談什麼戀愛！”
秦鈺笑個不停，不再逗她，報出一個準確的日期。
沈知逸臉色慘白，他就一個多星期沒回家，姐姐就變成別人的了，這麼快嗎，快到他來不及長大，拼了命奔跑也跑不過時間。
秦鈺說：“剛才我看到我以前的音樂老師了，還是當老師好，天天跟小孩待在一起，十多年過去了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那麼年輕。”
黎娜溫柔微笑：“還記得這個舞臺嗎，那時候我們在這裡跳舞，你們社團在後面彈吉他，一晃眼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覺得就跟昨天一樣……”
他們回到曾經的學校，有一段共同經歷過的歲月，有說不完的話。
沈知逸看著他們，似乎看到他們和他之間產生一道巨大的裂縫，將他們分割成兩個世界。
真刺眼。
沈知逸冷著臉退後幾步。
“沈知逸，你等會兒。”
黎娜叫住他，從包裡拿出相機想給他拍兩張照片。
沈知逸轉身就走。
黎娜再次拉住他的後衣領，手指才剛觸碰到，就被他一把揮開。
手裡的相機滑出去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沈知逸背過身去，強忍淚水。
“我討厭你們！”
“我討厭死你們了！”
“黎娜，我最討厭你了！”
這是沈知逸第一次直呼她姓名。
黎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隨即冷笑一聲，用更加冰冷的聲音攻擊回去。
“你以為我有多喜歡你？”
“沒有我，你算個什麼東西？”
對啊，他算個什麼東西。
他就是黎娜撿回來的一條狗。
沈知逸心如刀絞，用袖子狠狠地擦掉眼淚，大步離開演奏廳。
【作者有話說】
沒談哦，應該能看出來，娜娜是在跟秦鈺演戲，想讓小狗死心。OwO
第32章 公狗覺醒
◎他在用一種看女人的眼神。◎
回到車上，黎娜目光呆滯地看著那臺壞掉的照相機，想拼裝復原回去，但心思顯然不在相機上面，弄了很久，零件都裝錯了。
秦鈺湊過來：“再讓我親一下？”
“滾。”
黎娜推開他的臉，語氣冷漠。
離開演奏廳後，沈知逸走進老師辦公室。
他臉色很差，白得像紙，眼裡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嘴唇緊抿著，怨氣很重，連厲鬼見了他都要繞路走。
老師問：“怎麼了，沈知逸同學？”
沈知逸說：“我要退宿。”
“退宿？”老師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看他此刻的模樣實在算不上冷靜，恐怕是衝動之下做出的決定，又問道，“為什麼要退宿，你家裡人讓退的嗎？”
沈知逸說：“不是，我自己要退宿。”
“住不習慣嗎？”
“我今天就要退宿。”
老師有些頭疼：“退宿需要家長籤字同意。”
沈知逸：“可以。”
“那你今天聯系你家長？”
“好。”
沈知逸先填了一張退宿的單子，然後拿出手機給黎父發信息，斟酌著用詞。
沈知逸：【黎叔叔，我想辦理退宿，能麻煩您來一趟學校嗎？】
黎父：【我現在有事，叫司機過去代替我辦理可以嗎？】
沈知逸問老師：“我叔叔沒空，叫司機叔叔來辦理行嗎？”
老師說：“不行，必須要監護人。”
沈知逸：【不行，老師說必須要監護人。】
黎父：【好，我馬上過去。】
二十分鍾後，黎父來到辦公室，在退宿單上籤字，看向老師：“這樣就可以了吧？”
老師說：“可以了。”
黎父帶著沈知逸離開辦公室。
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其實跟陌生人沒什麼兩樣，沈知逸感到很愧疚。
“對不起，黎叔叔，你那麼忙，我還把你叫過來。”
黎父一愣，低頭看著他的小卷毛，伸手揉了揉，似在安撫。
“這有什麼關系，家人遇到困難，我有責任去處理。我很開心，你遇到事情能第一時間想到我。”
沈知逸眼眶發紅。
在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男人身上，他竟然感受到了父愛。原來他也能擁有別人一出生就有的東西。
黎父問：“跟你姐姐吵架了？”
沈知逸擦了下眼睛：“沒有。”
“是嗎，那怎麼沒有第一時間去找你姐姐？你跟你姐姐的關系，比跟我要親近多了，我以為你碰到事情會最先想到她。”
沈知逸：“……”
回到宿舍，黎父幫他一起收拾生活用品，他東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黎父推著行李箱，跟他離開了學校。
上了車，黎父問：“你想要住我那裡，還是住你姐姐那裡？”
“住姐姐那裡。”
沈知逸沒有絲毫猶豫。
黎父卻漸漸皺起眉頭：“等你再大一點了，我給你一套房子住著吧，再給你找兩個菲佣，也不能總跟你姐姐住在一起。”
沈知逸心跳加快，意識到黎父已經察覺到了什麼，隻能笑著點頭，乖巧地答應。
“好，我都聽黎叔叔的。”
他放在腿上的手指攥緊了褲子，笑意不達眼底，稚嫩的臉龐透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涼意。
國際學校下午三點半放學，沈知逸搬完東西不需要再回學校。
到了黎娜家門口，黎父幫他一起把行李搬進家裡，就開著車子離開了。
天色漸暗，以殘餘的夕陽為分割線，將天空分割成半邊黑夜半邊白天。
營養師過來做飯，看到沈知逸在家裡有些詫異。
“小知逸，你不是住在學校裡嗎？今天怎麼回來了？”
沈知逸坐在沙發上，看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我退宿了。”
放在鍵盤上的手指微微顫抖，剛才聽到開門聲，他還以為是姐姐，沒想到是營養師，心裡既慶幸又失望。
營養師點頭：“住在家裡好啊，比住在學校裡舒服多了。”
沈知逸垂眸，聲音低輕：“要是姐姐也能像你這樣想就好了。”
營養師：“啊？”
沈知逸沒說話，客廳裡沒開燈，在電腦屏幕的照射下，他臉色顯得冷白，嘴唇緊閉著，眉眼平淡無波，如同一潭死水，毫無生機，幽幽地泛著寒意。
營養師尋思著才幾個星期沒見，小知逸怎麼變得這麼陰鬱了，一點也沒有之前活潑可愛的樣子了。
“怎麼沒開燈，不暗嗎？”
營養師打開客廳的燈，把買回來的蔬菜和肉類拎進廚房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