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去了。”燕宜安跨上摩託車。她吃飯前把車停在了這。
“燕宜安。”越靜亭忽地叫住她。
她回身去看。
“還沒解決,”他固執地說道,“能夠穩定控制靈氣的機器……我還沒看到。”
她笑笑:“會看到的。”
兩人告別。越靜亭目送摩託車轟鳴著疾馳而去。
……他原本想問她今年過年回不回來。
靈氣復蘇零年,12月13日21:17。
越靜亭沉思地邁出靈篆院的傳送陣。
或許應該讓林錦松好好學習一下燕宜安的理論,和那個“天問”系統。
孩子對電腦軟件什麼的或許更上手,況且年紀輕,成見也輕,很多觀念糾正起來也輕松。
看管傳送陣的當值人員對他行了個禮,他頷首回禮,正準備走過,不料卻被叫住。
“越監院,小林那孩子又纏著我,問可不可以幫他把宵禁往後延半個小時……我說這怎麼成呢,但是又犟不過他……”工作人員搓了搓手,“您看,能不能幫我和那孩子說一下,這種事,我實在做不得主啊……”
越靜亭挑眉。工作人員更加心虛,閉口不談自己曾在宵禁時間之後,偷偷把林錦松放進來過。
靈篆院傳送陣的宵禁時間是晚上十點,再晚上半個小時,他每天早上七點的晨課是怎麼起來的?
越靜亭問他:“他今天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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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忙不迭地點頭:“回來了,今天回來得早,六七點鍾就到了。”
越靜亭頷首:“我現在去找他。”
靈氣復蘇零年,12月13日21:17,靈篆院·林錦松的小院。
“哦豁完蛋。”楚清歌突然開口,“越靜亭現在要來找你。”
“啊?”寧長空正一具死屍一樣地趴在床下。
問就是迷迷糊糊夠藥瓶的時候沒把握住,直接摔下床了。
這一摔震蕩內腑,他痛得人都清醒了。剛剛正在和楚清歌聊,他要是就這樣在地上將就一晚,明天還爬得起來嗎?
寧長空:“能裝死嗎?他應該不確定我回房了吧?”
楚清歌快速過了一下對話:“他應該隻知道你回靈篆院了。”
他當機立斷:“那就裝死,讓他以為我不在院子裡。”
他得爭取點時間,把藥給吃了。
他這會兒燒得手腳不聽使喚的樣子,被人發現就大條了。
“到了。”“小師弟。”楚清歌的聲音和越靜亭的敲門聲同時響起。
越靜亭見他臥房熄了燈,還有些納悶。
怎麼早就睡了?還是說不在這裡?
“呀,睡了?”兼職照顧林錦松的外門弟子端著盤吃食,從院門走了進來,輕聲自言自語。
寧長空:“哦豁完蛋。”
她說完才看到越靜亭,嚇了一跳。
“他今天回院子了嗎?”越靜亭轉頭問她。
“他吃晚飯前回來的,撞上我的時候還和我說他在外面吃過晚飯,不用往房裡送了。”她納悶地看著緊閉的房門,“我們在吃點心,我看他回來時臉色不好,就想著給他來送點……”
“誰?”寧長空指揮著楚清歌捏出一個困倦的、剛剛睡醒的聲音。
那截刻了發聲符文的棲靈柏,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寧長空吃力地在地上掙扎一下,用左手手肘支撐住身體,右手伸出去夠桌上的藥瓶。
他就應該在枕頭下再備一板藥的!
“是我,二師兄。”越靜亭沉聲道,“睡了?”
“嗯,剛醒。”楚清歌斟酌著字句,這個對話速度來不及和寧長空商量。
“醒了那就開開門,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講。”
楚清歌:“……”
寧長空:“讓他等一下,別拒絕。”
“好,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
左邊受過傷的肩膀忽地使不上勁,剛碰到藥瓶邊的右手一顫。
話音被藥瓶落地的聲音打斷。
“小師弟?”
楚清歌隨機應變:“沒事,我不小心把東西碰倒了——”
一陣氣勁卷過,越靜亭已經把門給轟開了。
“……小師弟?”
打開門,越靜亭看到的,是一個趴伏在地上咳嗽的瘦弱身影。
靈氣復蘇零年,12月13日22:23,靈篆院·林錦松的小院。
“撲熱息痛。”碾碎了藥片檢查,藥王谷留下值守的大夫臉色有點難看。“止痛退燒的。”
床上的人被抱到了床上,貼著退燒貼,精疲力盡地睡了過去,氣息還是有些不穩。
越靜亭臉色也很難看。那瓶藥他估計裝滿了能有一百片,現在已經下去了四分之一。
這孩子是什麼時候吃的這麼多藥?
“氣血兩虛,中氣不足,陰火內生,導致的發熱。”大夫細細把著脈,“我再改改藥方。還是得精細養著,不要累到。”
越靜亭深吸口氣:“好,我明白。”
靈氣復蘇零年,12月14日9:12,靈篆院·林錦松的小院。
寧長空昏昏沉沉地睜開眼,迎面就是越靜亭坐在他床邊的身影。
“醒了?”坐了一宿的越靜亭稍稍活動了一下,按掉手機。“我先喊人把早飯端過來。”
寧長空躺在床上,目光追隨著越靜亭走到門邊喊來人,囑咐了兩句,又走了回來。
……啥情況?
“燒已經退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越靜亭盡可能心平氣和地問。
床上的病人防備地盯著他,又往被子裡縮了縮。
對,防備。
越靜亭想,這就是違和感所在。
他實在不會揣摩人的心思,通訊錄裡的人翻了兩遍,還是覺得有個同齡的侄女的燕宜安最靠譜,給她發了消息。
他給她長篇大論地發了一大串,她給他頭頭是道地分析了一大摞。
林錦松來了靈篆院之後的表現,太完美了。
毫無怨言地接受了和健康揮手永別的身體,近乎溫順地接受了他人以自己的命運為籌碼的交易,任勞任怨地安撫好情緒反常的書院學生,甚至努力地和靈篆院的每個人打好關系,再當一個好學生。
但林錦松隻是個還沒成年的,幾個月前被突然扔進修行界的,習慣了自己謀生的孩子。
燕宜安分析著。她說燕曉靈剛剛接觸到修行界的時候,就算有她引路,也是天天睡不好,因為要赴未知的前程而迷茫、恐懼。
她說燕曉靈期中考考完,哭著給她打電話,說她夢裡都是各種妖怪的臉,和漫天的血。
孩子還小,屢遭變故,哪裡有不心慌、不害怕的?
他越表現得堅強,越堅不可摧……那就越說明他怕得不行了。
“連你們都怕。”燕宜安一錘定音,“隻好像刺蝟一樣,用堅硬的外殼把自己保護起來。”
更何況他本就孤身一人,無依無靠。
越靜亭搓了搓手,回憶著他剛剛在手機備忘錄裡敲的腹稿:“小師弟,我……”
有人敲門,早飯送來了。
越靜亭的話被打斷,提起來的勁一下子散了。他於是沉默地讓人進來,扶林錦松起來坐好,再在他面前架好小桌板。
等人都出去了,越靜亭端起碗,長出一口氣。
林錦松到現在還沒說一句話,隻是窩在床上,怯怯地看著他。
像是在等待審判。
去他的腹稿,燕宜安都是從哪裡找到的那麼多煽情的話的?言情小說?
“我沒和老師說昨晚的事,”他順著思緒,慢慢說著,“我就說你昨晚回來不舒服,大夫說還要靜養段時間。”
林錦松的肩膀放松了一點。
越靜亭舀了勺粥,晾在那裡:“我當年也是……被大師兄撿回來的。孤兒。”
他垂眼看著手裡的碗。
林錦松訝異地看了他一眼。
“我被檢測出來甲級中等的靈根品質的時候,很開心,覺得自己總算有用了,沒白吃這麼多年飯。”
林錦松就著越靜亭的手,喝了口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