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靜亭受了池昭銘的委託,在這裡繪制陣法,異處局有責任派人來進行保護。顯然,傷員杜易和就被派來執行這項輕松的任務。
杜易和無聊地坐在地上,視線向下,看向布滿了半個地下室的陣法。
——用於刺激應龍遺骨,打開龍淵幻境的陣法。
“這個規模的陣法,啟動起來需要大量的能量。”杜易和忍不住問道,“能量從哪兒來啊?”
雖然他是專職的戰鬥人員,但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龍淵書院畢業生,這種陣法常識還是有的。
“鳳凰設計的陣法,我不知道。”越靜亭垂眸,繼續操縱著靈墨勾勒著陣法。
杜易和雖然不知道林錦松和鳳凰的關系,但也知道越靜亭天天跑金梧苑的事。他隨口道:“你不是經常去人家那裡拜訪嗎?沒有問過嗎?”
越靜亭專心畫陣法,回答道:“最近沒去金梧苑了。”
杜易和促狹地笑:“人家沒空理你了?”
畢竟鳳凰要準備百鳥朝鳳的事嘛,沒時間也情有可原。
越靜亭平靜地回應:“是我沒時間了。”
杜易和看了眼越靜亭那身靈篆院院長形制的道袍,和臂上縛著的黑紗。
他最後什麼都沒說,隻是嘆了口氣。
靈氣復蘇元年,9月26日,龍淵書院·藏寶閣前。
還是沒有幫上忙,顧明輝挫敗地想著。
他不甘心地握住手裡的劍,劍身已經在戰鬥中碎裂,隻剩下光禿禿的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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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四人被及時趕到的異處局執行部成員護在身後。雖然已經遠離了戰場,但那戰場中燃燒的灼熱火焰仍舊讓他們感到一陣陣熱浪撲面而來。
火焰……或許他們可以找鳳凰練習,就是不知道錦松會不會答應。顧明輝胡思亂想著。體內似乎有什麼能量在不安地躁動。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個正在被圍攻的身影——不死鳥。
即便在激烈的戰鬥中,那張莫名熟悉的臉上依舊如同雕塑般面無表情,邪氣從指尖湧出,精準地攻擊著每一個敵人身上的破綻。
不死鳥突兀地抬眸,那雙燦金色的眼睛穿透了戰場的喧囂,直直地望向顧明輝。
按理說,在如此緊張的戰鬥中,不死鳥應該全神貫注,無暇他顧,但顧明輝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對方是因為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才故意將視線投來。
顧明輝對上了那雙既陌生又熟悉的眼睛。
那一瞬間,回憶的影子掠過腦海。不知道是誰的聲音響起,仿佛是遙遠過去的回聲:
“我不欣賞你的想法,應龍——好吧,父親。你真的這麼喜歡這個稱呼嗎?”
“我是說,一定要把鑰匙給留下嗎?”
“……何必賭這樣一個遙遠的將來呢?”
“如果這就是你的願望的話,實在是——”
“好吧,你知道我總是會答應你的請求的。”
第99章 馬甲打架
靈氣復蘇元年,9月26日,龍淵書院·藏寶閣前。
寧長空將目光從顧明輝身上移開,心中有些莫名其妙。
這孩子幹嘛呢?
他隨手擋下越靜亭扔過來的符箓。符紙像是脆弱的落葉,被輕而易舉地撕成了碎片,隨風飄散。
其他人扔出的術法,以及劍上挾著的凌厲劍氣,在升騰的邪氣作用下都遭遇了同樣的命運。這些原本強大無比的力量,如同遇到了狂風中的燭火,光芒迅速被吞噬,直至消失在邪氣的黑暗之中。
杜易和率領的第十二隊,連同原本在藏寶閣布陣的越靜亭,以及一些陸陸續續趕來的書院老師,他們的到來為戰場帶來了新的變數,但盡管如此,兩方的戰力差距依舊明顯。
菲尼克斯手中操控的邪氣,無疑是修行者的克星。這股力量仿佛一道無形的枷鎖,緊緊束縛著對手,讓他們舉步維艱,難以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隻要再給一些時間,無論是原裝的菲尼克斯還是現在的寧長空,都有把握單槍匹馬地收拾掉這幾個對手。
但問題就在於時間。
一旦池昭銘等異處局的尖端戰力到來,屆時兩位惡魔再想全身而退就會變得難上加難。
而且……
風清梧當時設計【天蝕】的時候,絕對、絕對沒有想過要用它來戰鬥。
奇異而低沉的囈語的囈語在他耳邊回蕩,寧長空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邪氣那蠱惑人心的力量。
邪氣試圖找到他心靈中的裂縫,讓那過於疲憊的身心放松下來。它低語著著告訴他:
不要因為害怕對異處局的精銳造成不可逆的傷害而強行收招,不惜反噬自身;不要殚精竭慮地給想要殺死自己的敵人喂招;不要戰鬥中見縫插針地試圖提升人類方的實力……
他們為什麼值得你這麼做呢?
寧長空緊咬牙關,在心裡惡狠狠地罵了回去:
當然是為了我的工資啊笨蛋!
鳳凰靈力的庇護讓他免受邪氣對心智的侵蝕,但邪氣與鳳凰靈力間的持續對抗,仍舊帶來了難以言說的、由內而外的不適。
極度的疲憊感籠罩著他的全身,他的體力在這場無形的戰爭中迅速流失,仿佛身體內每一個細胞都在被逐漸榨幹最後一絲能量。
劇烈的頭痛不斷衝擊著他的忍耐極限,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錐子在他的太陽穴處無情地鑽擊,讓他難以集中精神,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
快到極限了。寧長空慢慢調整著呼吸,憑借著本能和戰鬥經驗,再一次躲開了越靜亭的攻擊。
把身體當作這種力量的容器還是太超過了。即使是菲尼克斯,也曾在這種煎熬下“死機”過好幾次,把當時手持不死鳥羽毛的寧長空的意識拉過來“頂班”。
胸口的血氣翻湧,一股熱流在喉嚨間湧動,似乎隨時都可能衝破束縛。
但是不可以吐出來。寧長空抓住一絲清明,費力地把湧到嘴邊的鮮血強行咽下。
……煉金人偶不能吐血。
嗯,最好連吞咽的動作也不要有,他還有進步的空間。
寧長空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浩瑞士,後者正淡定地揮舞著法杖,釋放出一道道魔法。
他能猜到對方的想法:對於兩位惡魔而言,逃離戰場實在是輕而易舉。因此,他們還不如拼到最後,盡可能地削弱敵方的有生力量。
如果情況變得不可挽回,大不了就讓菲尼克斯與對方來個魚死網破,用自爆換取離開的機會——反正,不死鳥也不怕死。
也正因如此,不死鳥沒有立場主動提出撤退。寧長空咬牙想著。
但他的體力和精神都已接近極限,無法再堅持到戰局出現新的轉機。
算了,求諸人不如求諸己。
在寧長空再一次在心靈連線裡催促之前,一聲清脆的鳳鳴在戰場上空響起。
澄淨而平和的鳳凰靈力柔和地鋪展開來,它所到之處,邪氣如同殘雪遇到了春陽,迅速消融。
空氣中的緊張和壓抑似乎都被這股溫暖的力量所驅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新和活力,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鳳凰現身在藏寶閣前。
——準確來講,是披著鳳凰殼子的菲尼克斯。
太合理了。菲尼克斯與林錦松之間有著未了的恩怨,參戰的主角團是他的好友,而鬥爭的起點正是與他血脈相連的應龍。
鳳凰的出現,實在是合情合理。
寧長空嘖了一聲,在心靈連線裡不滿道:“我好不容易攢出來的血,省著點用。”
獨特的鳳凰靈力不是能靠模擬氣息模仿出來的。菲尼克斯用的,還是從鳳凰血裡面抽出來的靈力。
為此,寧長空往菲尼克斯的“血液”,也就是煉金液體裡摻了不少鳳凰血。
菲尼克斯:“哦。”
對了,那幾個孩子是不是用了幾次他當時送的血瓶護身符……能打開對邪氣特攻的防護罩的那個?
他繼續指示道:“你檢查一下顧明輝他們的護身符,靈力或者血不夠了就補一些。”
菲尼克斯:“……”
楚清歌語氣戲謔:“偏心。”
隨著鳳凰的到來,戰局急轉直下。浩瑞士手中權杖點地,不動聲色地吟唱著離開的傳送魔法,目光看向寧長空。
寧長空微微點頭,隨即開始了一出精心編排的戰鬥戲碼。他和菲尼克斯扮演的鳳凰心照不宣地表演了起來,鳳凰火和涅槃火在空中交織飛舞,熱量和光輝讓人難以直視,更難以靠近。
馬上就可以結束這場鬧劇了。寧長空忍不住放松了下來,盡管他的身體仍然在發出超負荷的警告。
心悸的感覺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不兼容的心髒似乎要破體而出,或者是要在這場永無止境的拉鋸戰中徹底罷工報廢。
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欸?
寧長空迅速側身躲避,但仍舊被化作利刃的羽毛劃破了手臂的衣物。
是白闲出手了。
他太熟悉這股氣息了,以至於潛意識裡就沒有對他設防。
寧長空沒有第一時間低頭檢查傷口,確認是否有血跡,是否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白闲。
熟悉的眼睛中似乎結了一層冰,在那冰層之下的,是冷漠、蔑視,以及難以掩飾的厭惡。
哪怕是寧長空冒名頂替風清梧的孩子,第一次踏入金梧苑時,白闲都沒有對他露出這麼冷淡的神色。
在那一刻,寧長空恍惚間想起,對哦,白闲是知道菲尼克斯殺了林錦松的。
浩瑞士已經打開了返回火湖的傳送陣,惡魔的語言在戰場上響起,發出撤退的信號:“走吧。”
……嗯,傷口沒有血跡滲出,稍微用靈力幹預一下就愈合了。
寧長空不著痕跡地深吸口氣,走入傳送陣。他的面容依舊保持著那種完美的平靜,仿佛一潭深水,沒有任何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