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妮就蹲在她旁邊,壓低了聲吐槽:“叫他第一節晚自習去寫,不去,非先把漫畫看完,這會行了,馬上第三節晚自習都要結束了,咱倆還大冤種的在這等他。”
七中的晚自習從高一到高三,都隻有常規的兩節,第三節是開放自由選擇,可以選擇上可以選擇不上,留下來也有值班的老師,家長籤個字就行,也免得孩子說著在學校上晚自習實則不知道溜哪玩去了,到最後有什麼問題還得踢皮球的推卸責任。
而時鄔和李夏妮外加上衛格樺這三人組,主打一個想學在哪都是學,不如回家舒舒服服地學,而要是不想學在哪都是不學,不如回家舒舒服服地不學。
所以三人都是不上這第三節晚自習的,但眼見等衛格樺寫完這張黑板報,連第三節都快下課結束了。
“意外,意外。”衛格樺抬手還在那一撇一捺地認真秀著書法:“給哥最後十分鍾,馬上就能好。”
末了還懂得安撫人心地來了句:“回頭周日請你倆吃燒烤去,我請客。”
“......”看在這頓燒烤的份上,李夏妮嘆了口氣,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地消停了點,跟時鄔老老實實地並排蹲著,等著最後這十分鍾。
而時鄔那個時候還正捧著手機仰起臉,盯著程今洲回過來的消息。
十分鍾前她問他藥酒給他送到哪兒,記憶裡他似乎不是每天回來。
程今洲回:【家。】
停頓幾秒,超時:【待會回去。】
烏篷船:【哦。】
烏篷船:【那到時候再聯系你。】
聊完,時鄔盯著安靜下來了的手機界面,天冷,校服外套的拉鏈嚴嚴實實地一直拉到了領口,頭發散落在肩頭和胸前。
她感著冒,於是鼻尖被紙巾擦得有些微紅,臉頰和指尖都被外面的風吹得微涼,時鄔大拇指劃著手機屏,翻著兩人簡短的兩天記錄,最後沒忍住又重新進了一遍他的朋友圈。
還是那條傍晚時分新發的動態,但時鄔發現,到現在都隻有她一個人點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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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衛格樺喊她來看,最起碼衛格樺是加了他好友的,而衛格樺這個人有個很搞笑的一點,就是特愛在朋友圈點贊。
別管是公眾號轉發的養生小秘籍,還是罵這個破逼世界怎麼還不死,他都能挨個順著給你贊上去。以至於要是有一條朋友圈發出去兩小時,衛格樺還沒給你點贊,那在他那邊,屬於是人情世故沒到位。
所以時鄔那晚蹲在呼呼吹著涼風的走廊裡,背後月朗星稀,捧著臉,背景音樂是衛格樺“咚咚”寫粉筆字敲擊黑板的聲音,她盯著程今洲這條幹淨的朋友圈,陷入了沉思。
直到這件事大概過去很久以後,時鄔在一個知名app上收到了一個問題,提問:對初戀最深的印象是什麼。
時鄔回復:【他可能是想訛我,但不好意思,於是發了條朋友圈僅我可見。】
也許是太過新奇,答案發出去後,底下就一直有人跟著問,那後來呢。
烏篷船:【他長了張很會訛人的帥臉,還知道說疊詞,所以沒忍住去找他了。】
這輩子還沒見過這樣的。
第11章 011
等到時鄔回到家後,已經差不多快十點。
月亮似乎偏斜了點,行朝巷內樹葉被陣陣涼風吹得窸窣響,花架旁的那隻鸚鵡骨碌碌轉著腦袋地看她。
時鄔沒著急進客廳,而是屈膝坐在院子裡的那截臺階上,撂下書包,不急不躁地拿出手機先給程今洲發了條信息。
發完,那隻鸚鵡依舊在一旁看著她,院中間懸著的那盞燈還在發著昏黃的光亮,足以照明這間院子,時鄔撂下了手機,胳膊和下巴都闲闲地搭在腿上,等信息的時間裡就偏頭看那隻鸚鵡。
時鄔:“時鄔是大美女。”
“噶!”鸚鵡梗著脖子看著她。
“......”
“行了,繼續當啞巴新郎吧。”這鸚鵡是她一年前玩套圈套來的戰利品,時鄔隔三差五地教它說話,但顯效甚微。
鸚鵡聽了:“噶!”
“......”
時鄔認命地跟這隻傻鳥大眼瞪小眼。就這樣吧,雖然套圈老板說這隻鳥聰明百分百地能學會說話,但李夏妮說的也對,人心險惡,這也許隻是一隻染了羽毛的麻雀。
直到大概對視了兩分鍾後,時鄔懷裡的手機終於嗡地震動了一聲。
超時:【嗯,到了。】
時鄔握著手機垂眸看去,邊給那隻傻鳥喂了鳥食邊輕敲屏幕打字:【好,我等會就過去。】
因為時清歲讀的是醫科大學,時汪以前也是個醫生,所以在時鄔的記憶中,家裡的跌打損傷傷風感冒的這類藥品一直很多。
其實單純按照治療的角度看,李悅給程今洲處理開的那些,已經足夠了。
但程今洲單獨地發了條朋友圈僅她可見,時鄔就覺得,她應該像衛格樺學習,逢人遇事盡力地多展現出誠意和歉意出來。
不然真的很怕這哥隔一夜,就開始發第二條動態,文案:死死的。
五分鍾後,時鄔在電視櫃底下翻出了藥油和雲南白藥,或許是動作大了點,時清歲披著外套從隔壁臥室走出來,看了眼茶幾上零碎攤了一桌藥品的架勢,皺眉:“受傷了?”
時鄔那會正坐在地上翻著看藥過沒過期,聞言抬頭看過去:“沒,程今洲要的,他下巴磕了下。”
隻不過沒說是她磕的。
“噢,小洲啊。”時清歲了然地點了下頭,彎唇:“那別回來太晚,明早上還要上學。”
時鄔“嗯”了一聲,說知道。
雖然每次回來時,時清歲房間裡的燈都已經熄了,但時鄔也知道,要是時清歲沒聽見她回來的動靜,會睡得不踏實。
拿上藥,時鄔就出了門。
連日的降溫天氣,蟲鳴窸窣,這個點的行朝巷是安靜的,似乎蟬叫的夏天剛過去,月光清清灑灑地鋪在路面,映得腳底幹燥透著涼意。
時鄔站在門前邁下階梯,能望到遠處街道星星點點的燈光,但在比燈光更近的地方,路燈下巷口似乎站了個身影,挺拔平闊得如一棵白楊樹。
時鄔和程今洲說的是送去他家,以至於踏下階梯後就看見了程今洲站在前方的身影,她是意外的,不知道他已經提前到這兒等著了。
“你怎麼過來了?”時鄔邁步朝他那走。
隔著二三十米的距離,聽見了聲,程今洲抬頭朝她望過去。
行朝巷這條路很長,掀了角的小廣告在風中撲簌簌,因為巷尾幾棟民國建築的老房子,這一整條巷都被劃為了保護區,這麼多年,有幾戶人家搬走了,又有幾戶人家住了進來,除去路燈和圍牆上方連接的電線,這裡的大部分都還維持著原樣。
以至於當那道身影融入在這樣的背景裡時,就顯得孑然一身而清冷。
“出來了?”程今洲隻是這麼低聲問了一句。
“嗯。”時鄔點頭。
巷子裡有點風,時鄔看著他垂著眼,視線在自己身上,外套的領子拉鏈拉到最上方豎起,微微遮著下巴,剛好藏住了那塊於痕。
“你喝酒了?”時鄔看著他,在他身上聞到了淡淡的煙酒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程今洲點頭,“嗯”了一聲。
“和蔣熾喝的?”時鄔好奇地問,似乎沒見他在黎江還有其他好朋友。
程今洲:“嗯,還有修車廠的其他人。”
時鄔點了下頭。
要給他的藥就握在手裡,時鄔好像應該可以直接給他,然後回去。
但可能是程今洲家到了這邊就一直站在這等著她,時鄔握著藥,自然地跟他一道往他家的方向走:“好像上回看到你就是在修車廠。”
時鄔瞥他一眼:“你和修車廠的人很熟?”
“還行。”程今洲隻這麼保守地說,沒說熟,也沒說不熟。
離家不過是半分鍾的路,兩人聊著天就到了大門前,程今洲垂頭掏出鑰匙開門。
大門時嵌入式的,兩側擋著些風,也擋住了路燈照耀過來的燈光,時鄔在昏暗中看著程今洲拿著那把鑰匙,小半張臉遮在衣領裡,垂著眼簾,像是喝多了,但沒醉,剛好心裡有數的在要醉不醉的清醒邊緣。
“這個是雲南白藥,可以擦在抓傷的地方。”時鄔將帶來的藥放到茶幾上,面對面地坐在那跟他說。
“下巴可以睡前再冷敷下,然後擦這個藥油。”她盡量地讓自己的話顯得很有誠意:“但是這個藥油味道有些大,你要是不想用,也可以先用這個創可貼擋一下。”
她兩手放在腿上,坐姿一板一眼地瞄著程今洲的下巴,說著原因:“我磕得不算重,你遮個一星期,應該也就淡了。”
“......”
這話到了程今洲的耳朵裡,潛臺詞就好像是在說他沒事找事,也的確就是這麼個意思。
程今洲抱臂靠在沙發上,打量了眼時鄔擺著一副乖巧又態度好的模樣,也是有意思,他明明一句話沒說,時鄔就非得上門給他送藥來,言辭真誠懇切,弄得他一晚上吃個飯都沒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