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累死累活打了半天,還得聽程今洲在那邊玩手機邊評價他一晚上的戰績:“看了片來的?打這麼菜。”
“......”
前頭小廣場的最炫民族風仿佛跟著夜風一道刮了過來,蔣熾一句話都不想說地癱在球場邊,望著程今洲站在那垂頭,肩膀靠著鐵絲網,單手握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劃拉了大半天也還沒好。
“找什麼呢?”蔣熾問他。
“餓了。”程今洲頭也沒抬地回:“想點個小龍蝦。”
從四點打到八點,蔣熾上一頓還是因為時鄔過來沒吃完的那半碗泡面,消耗了一晚上體力,肚子早餓得咕咕叫了,誰餓著能把球打好啊。
於是蔣熾仰臉看著程今洲還在那劃著屏幕挑著,忍不住問:“能點兩份嗎,我也餓。”
“......”
捫心自問,雖然程今洲平時看著冷了點,拽了點,不好相處了點,但跟他做朋友其實是很爽的。
比如一百二一份的小龍蝦,他張個嘴,程今洲也就順手點了,還親切地問他句:“吃不吃串?”
蔣熾連猶豫都沒猶豫:“吃,多加孜然,微辣。”
“你往哪點的?”蔣熾又問他,出主意:“要不咱去你家吧,你家正好沒人,我還沒去過呢。”
程今洲終於掀起眼皮瞥他眼:“你吃個小龍蝦還要沒人?”
有人是吃不下還是怎麼著了。
“不是。”蔣熾也誠實,聲音放小了點:“我突然想看個片,結束一下這個周末的夜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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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看去。”程今洲又重新低下了眼,繼續在那挑小龍蝦,理都不打算理他。
“不是,我也想回家自己看,但我那屋沒法反鎖。”蔣熾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手往後拍了兩下身後的灰:“你不是來我們家見過嗎,我妹才六歲,她之前有一回把自己反鎖到屋裡還不會開,嚎了半天,我爸怕她又幹這樣的事,就把咱們家屋裡的門把手都拆了一遍,現在門能關,但反鎖不了,擰八百圈也鎖不了。”
“要不,你就當關愛兒童了。”蔣熾一手扶著腰,一邊思考措辭:“不然看一半我妹進來了怎麼整。”
說著說著,他語氣就沉重了些:“咱倆都是當哥的,保護兒童,人人有責。”
“......”
小城夜晚涼風習習,慢慢悠悠挑個小龍蝦的功夫,身上汗已經被吹幹了大半,但頭發還湿著,柔軟又支稜地趴在額頭上方。
等到程今洲下好單,改了地址到自己家,拎著球跟蔣熾兩人從小廣場路過時,就聽著大媽們已經把最炫民族風換成了浪子心,還是DJ版本,地面上擺的激光燈能閃瞎狗眼。
“我跟我媽講今晚在你家睡,她說她放心得很。”蔣熾匯報著剛才的電話。
程今洲語氣沒什麼波瀾:“不僅要在我家看片,還要在我家睡?”
“是啊。”蔣熾點了頭,一副“你竟然沒打算留我嗎”的眼神震驚地看著他,又受傷又委屈,伸出手指開始跟他算時間,說:“這會回去都八點半了吧,再洗個澡吃個小龍蝦,得十點,再等看完片,都多晚了。”
“......”程今洲懶得跟他掰扯,隨便吧,反正房間多,吃完小龍蝦就把他趕到隔壁,他愛在裡頭幹什麼就幹什麼。
反正總共也就隻有兩包紙,剛來時買的一提三包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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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了四份資料,回到學校後,時鄔就用訂書機訂好,李夏妮拿了一份,又回過頭給衛格樺桌面撂了一份,最後看著桌面上還多出來的一份,李夏妮問:“打了四份,多打了一份?”
“沒。”時鄔垂著眼,收起那兩份資料,語氣平平無奇:“程今洲的。”
她們來得早,教室裡一半的位置都還空蕩蕩的,窗外橘紅和深藍色交織,操場上的吵鬧聲似乎還隱隱約約地飄過來。
李夏妮原本還困意未消,突然從時鄔嘴裡聽到這個名字,眼睛睜圓愣了一秒,隨後就開始用探究的視線看向她:“你和程今洲?”
她一臉慈祥地看著時鄔,但嘴角的弧度猥瑣:“到底青梅竹馬的發展起來快,上兩周看起來還不熟呢,這都已經開始賢惠地幫他打資料了。”
“......”
她就打個資料,李夏妮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她輟學去給程今洲洗衣做飯了。
“不是。”時鄔嘆聲氣,轉過頭,給她分析:“資料在Q·Q班級群裡,他沒加那個群。”
“噢。”李夏妮聽完,又神情呆滯腦子轉不過來地點了下頭:“那你怎麼知道他沒加群?”
“......”
時鄔:“我是群主。”
李夏妮:“.......”
七中晚自習第二節是九點下課,上到一半後,李夏妮回頭看了眼班級後頭照舊空蕩蕩的座位,腦袋往時鄔那靠了靠:“轉校哥好像從不來上晚自習。”
“嗯,特長生有假條吧。”時鄔寫著題說:“資料等放學的時候遞給他。”
那年的七中已經開始有美術生播音生這些了,打算走藝術之類的學生,因為要請老師額外教學專業課和考試,所以學校會給這部分學生開綠色通道,在監護人知情的情況下準一張長期假條,也算是提高學校的升學率了。
“哦,這樣啊。”李夏妮若有所思地點了頭。
她還記得程今洲剛來的時候,似乎是聽衛格樺說過一嘴,說是程今洲在北京時算是射箭選手,高中基本沒正兒八經地上過幾天,大多時候都在隊裡訓練,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轉回來。
那會衛格樺還現場在網上試著搜索了下程今洲的名字,網頁上介紹得明明白白,189的身高就是李夏妮在那百科上看的。
“也虧得他低調,這項目又小眾,拿了奧運冠軍走路上也不一定有人能認出來。”衛格樺嘖一聲:“不然這哥得成明星了。”
而正在家裡坐著的明星哥還不知道自己正被念叨著,隻是想著辦法解決面前的兩份小龍蝦。
“這就不吃了?”蔣熾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嘴邊還啃著一個,抬頭看他:“還有那麼多呢。”
程今洲“嗯”一聲:“太辣了。”
說著他拿起遙控器調了個體育頻道,隻挑了串辣度還算適中的串咬了口。
“我還以為你能吃辣特意點的。”蔣熾也辣得滿頭大汗,但這小龍蝦味道不錯,邊辣得面前擦汗擦鼻涕地垃圾桶裡堆了一堆紙,邊還舍不得放下,問:“你這點的什麼辣度,點錯了?”
等下回再點他家小龍蝦的時候,一定吃一塹長一智地少點兩個辣度。
“是嗎?”程今洲輕飄飄地反問了句,他彎下腰,拎起已經沾了不少紅油的外賣單看了眼:“沒錯,點的微辣。”
蔣熾:“老板是四川的?”
程今洲:“不知道。”
隔了一會兒後,蔣熾那邊正也要脫了手套結束戰場,就聽程今洲捧著手機突然又冷不丁地回了他一句:“老板說不是,他是湖南的。”
“......”
也就一頓小龍蝦的功夫,客廳那塊已經被折騰得像是經歷過一次世界大戰。
吃完,蔣熾把面前的蝦殼收拾好放進還剩了一小半的打包盒裡,自覺地打算等會兒一塊拿去丟外頭街道垃圾桶裡,堅決不給程今洲添一點麻煩。
那邊程今洲收拾完也脫了手套,說:“我去洗個手,垃圾就先放門口吧,明早出門順便拿去。”
蔣熾正蹲在那把外賣袋子重新系起來:“還是順手扔了吧,回頭明早再忘了。”
那下次再想來,可就難了。
“隨你。”程今洲無所謂地說。
看著程今洲起身往衛生間走,蔣熾抬起頭,問:“你們家電視是不是能投屏啊?”
“不知道,沒投過。”程今洲頭都沒回:“你自己試試。”
“噢。”蔣熾點了點頭。
把那兩袋外賣垃圾打包好後,蔣熾臨出門前找出了待會打算要看的片,往那兩米長的大液晶電視上試著投了下。
“欸,能投!”蔣熾喊道。
程今洲在衛生間裡洗著手沒理他。
再到後面程今洲回憶起這一晚,他要是知道蔣熾往電視上投的是個A片,時鄔又恰好晚自習放學,正巧蔣熾那會出去丟垃圾,時鄔見大門開著沒關就直接進來找他。
他一定不去洗那個手,還犯毛病地洗了兩分鍾。
天黑漆漆的,月朗星稀,行朝巷一整條巷子都安靜。
時鄔就背著書包,一個人蹲在客廳地面看著那一桶的衛生紙垃圾,又偏頭看了眼大電視機上正播著的片。
“你說我這腰,是不是剛打得太激烈,閃著了?”蔣熾“吱呀”一聲地重新關上大門,邊扶腰邊往客廳走。
而時鄔正在那想著事,“打得太激烈”五個字就帶點成人顏色地傳到了她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