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兒,他才往前兩步又過來,打量著她:“還害怕嗎?”
時鄔搖頭。真奇怪,隻是多了個程今洲,就襯得好像這隻是平常不過的一個夜晚,不管是擔心還是忐忑,似乎都與此時的平靜溫馨重重割裂開來。
“外面的門窗都關好了?”程今洲不忘正事地問著,松了手,又抄著兜過去依次檢查。
時鄔的視線跟著他:“嗯。”
直到一樓二樓上下全部看了一遍,程今洲才又重新回來,時鄔依舊還是坐在床邊,手裡握著手機轉著脖子看著他。
“應該沒什麼事,說不準等會兒就不知道在哪把人抓著了。”程今洲安撫似的說著。
時鄔點頭“嗯”了聲,坐在那的模樣看起來像是真鎮定了下來,程今洲倚著門框,目光在房間內淡淡地梭巡了一圈,見床頭還放著一截不知道是不是時鄔準備拿來防身用的鋼管,見她轉過頭後不知道正在手機上繼續看著什麼,問了句:“怎麼了?”
時鄔還沒把手上的這片問答看完:“在翻單身獨居女生,怎麼面對歹徒更有勝算些。”
她抬起眼,分享著:“上面寫說拿刀或是棍棒類的,體力懸殊的情況下其實容易被搶,應該準備那種自動的電鋸,不用參考力量,稍微被它碰到點結果就挺慘的,拎在手裡沒人敢靠近。我想了下,覺得好像挺有道理的。”
程今洲沒忍住笑:“嗯,是。”
他走到她身邊位置坐下,時鄔看著於晉回過來的“好的”,想了想:“我上大學前是不是也該請於晉吃頓飯?之前加上這次,總是匆匆的,好像一直沒怎麼好好感謝過他。”
還總是因為牽扯到的事情,說起話來就是夾槍帶棒的。
程今洲點頭,轉過身拎過放在一旁小方桌上的礦泉水,腿也朝著敞著的方向撇了點,“是該謝謝,畢竟剛爬上來時,他還擔心著挺怕我栽下去的,吃的話也帶我一個吧,就是不知道他那工作能不能私底下吃頓飯。”
畢竟職業有些特殊。
“嗯,那等事情結束後問問他吧。”時鄔說著放松地緩慢朝身後躺下,朝上望著天花板和倒著看的夜窗,就這樣望了一會兒,忽地出聲:“程今洲,你今晚還睡覺嗎?”
程今洲偏過了頭,聽出來她是在問什麼,唇角弧度還帶點散漫,問:“輪班站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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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鄔頓了秒:“也不是不行。”
她原本就打算今晚不睡的,這情況沒抓到人也難睡得踏實,畢竟已經是連李夏妮這樣沒什麼幹系,睡覺也要開著門方便喊人時能聽到的地步了,人心惶惶。
額前的順著垂下來的柔軟碎發隨著冷氣輕微搖擺,時鄔躺在那安靜了會,就又用胳膊肘懶懶地撐了下,半坐起來,問題怎麼也問不完似的看著他新一輪發問:“程今洲,你過來感覺害怕嗎?”
“沒,不來才害怕。”程今洲對上她的視線,語氣認真,另一手垂在膝蓋邊無意識地緩慢轉動著手機,目光落在她臉上,像是剛好有機會把她下午刻意隱瞞的事拿出來讓他定論似的。
他視線清凌凌地瞧著她,語氣難得地有些重:“時鄔,不管你以後是有什麼事還是要幹什麼,就一條,別瞞著我。”
停頓秒。
“可我挺害怕的。”時鄔看著他,有些頹喪地忍不住嘆聲氣,胸腔中升起股淡淡的蔓延起的脈脈溫情,還沒等細品,就又匯聚到一處酸酸澀澀地啃噬著心髒,她同樣認真的語氣:“程今洲,萬一真有點什麼事,也連累到你,我要怎麼辦呢。”
如果真的沒法控制住一些風險,那她寧願少一些牽連。
而程今洲就坐在那,垂眸看著她,隨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抬起手掐住了她的下巴,笑著得寸進尺:“那不如趁現在還沒連累到的時候先發個誓,下輩子還和我在一起。”
“陪你去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程今洲。”時鄔下意識地往後躲著他的手,但沒躲開,隻能抬腳往他側腰那踹了一腳,力道不輕不重,笑著看他:“你能不能說點好的?”
“嗯?”他揚著嘴角,將兩人間的距離拉近幾分,“下輩子都給你了,還不叫好聽?”
“少自戀。”兩人對視著,時鄔嘴硬。
四下無人的夜裡,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落下了雨滴,樹葉窸窸窣窣的在夜色中搖晃開來,像是交響曲,消融在夜色裡。
程今洲哼笑了聲,有點無奈地仰起臉看向窗外:“也不知道是誰小學三年級就拉著我結婚,還知道畫結婚證。”
時鄔笑得眼睛月牙似的翻過身,側躺著看他,厚著臉皮不認:“我那會懂什麼,挑最好看的男孩子當公主的王子而已。”
她雖然膽子大了些,但其實正兒八經的開竅很晚,一直到初中過後才後知後覺些。
“你就承認吧,時鄔,你小時候就暗戀我。”程今洲低頭狗裡狗氣地看她一眼。
時鄔:“是嗎,也不知道是誰,回來後看我第一眼就耳朵紅。”
話落地,氣氛安靜了一瞬。
程今洲就坐在那垂著眼簾,不知道在醞釀著些什麼情緒看著她,沒頭沒尾地說了句:“原來你那會認出來我了。”
“......”
時鄔還是彎腰側躺著的姿勢,喉嚨動了動:“前一晚你家剛亮燈,第二天巷子裡就突然出現個沒見過的男生,很好想到吧?”
“......”
“沒見過?”程今洲涼涼地接她的話。
“不是。”時鄔突然心跳有些快:“我意思是,我們倆太久沒見了,跟小時候差別太大。你走的時候,個頭應該一米七都沒有,你這會兒穿鞋,是不是差不多一米九?”
“是吧。”程今洲點頭。隨後又反應了過來,笑了笑 ,抬手掰過她下巴,差點兒被她繞過去,“那你認出來我,不跟我打招呼?”
時鄔:“你不是也沒跟我打招呼?”
程今洲:“想打來著,剛對上一眼你就挪開了,我以為你不認識我了。”
“......”
總不能說是太久沒見了不好意思,時鄔:“我那會急著上學。”
“是嗎?”程今洲嗓音輕飄飄的,視線打量在她的臉上。
時鄔誠懇:“嗯。”
看她那個心虛的樣子,程今洲扯了下唇,也不跟她翻這點舊賬,就坐在床邊,順手將一旁櫃子上連續震動了好幾聲的手機撈過來,解鎖後點進通知欄裡的消息看。
蔣熾拉的那個修車廠的群不知道什麼時候擠了好幾十條消息,程今洲無聊地垂頭翻了翻,躺在旁邊的時鄔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無聊,又或是覺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一點,在那抬起手,勾了下他另一手垂在身側的食指,輕微晃悠。
群裡的一伙人不知道怎麼回事,以三萬為首,胡來又帶點血性地嚷嚷著說要結隊出去巡邏守護萬家,一人抄一個家伙,哥們六七個呢,看看那兩個鱉孫敢不敢過來。
連蔣熾這種中二少年都忍不住回:【三萬哥,少看點拯救世界的電影。】
三裡個三萬:【你個小屁孩懂什麼,你三萬哥這些年踹過的小流氓沒十個也有八個,剛聽說四海燒烤那伙人正在城西大橋附近喝酒呢,說不準就是去湊熱鬧的。】
李錦:【幾條命啊,什麼熱鬧都湊。】
三裡個三萬:【慫了不是?】
三裡個三萬:【@程今洲洲子,你家那是不是就是城西大橋那兒?】
程今洲剛好看到這條。
行朝巷的後面就是城西大橋,河面寬,也是城西和望灘兩個區的分界線,小時候望灘還算是主城區的時候,附近一片也算熱鬧,但近些年隨著經濟中心的轉移,更多的人再來望灘這邊,已經成了來打卡老城區風貌,拍拍遮天蔽日的榕樹大道。
程今洲隨手在群裡回了個“嗯”,隨後就鎖了手機撂到一邊,重新轉過身的時候,時鄔依舊還是先前那個姿勢,也不知道是覺得什麼有趣,就一言不發地勾著他手指頭有一下沒一下地玩了好幾分鍾,直到見程今洲重新轉了過來,才稍微停了一瞬,抬起眼看他:“你今晚還打地鋪嗎?”
程今洲“嗯”了聲,笑:“打吧,不然怎麼睡,回頭再擠得你難受。”
時鄔聞言就垂著眼,懸在那的腳指頭也輕微地動了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說著,“擠點兒也沒事吧,除了不太好翻身,其他的還行,反正也就今晚了。”
以為時鄔是在害怕,程今洲沒說什麼,就坐在那點頭,勾了下唇:“嗯,擠著吧。”
話說完,房間內又陷入了短暫的安靜,窗外的雨勢似乎轉大,雨水噼裡啪啦地打到窗戶上又蜿蜒下落,漆黑水茫茫的一片,仿佛整個世界都要湮滅在這場夜雨裡。
程今洲把窗簾拉了起來,時鄔就坐在那看著他動作,忽地說:“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於晉帶沒帶傘。”
程今洲那會正轉過身,自然地接著回:“底下有截停放自行車電動車的雨棚,隻要智商還算正常就知道過去躲雨。”
說完,他才瞄她一眼,斜靠在那,嘴角有些扯起的弧度,但語氣涼飕飕的:“你還挺關心。”
時鄔的視線就直直地瞄著他,小腿在那慢悠悠一晃一晃的,觀察了他幾秒,最後還是沒忍住笑:“程今洲,你醋缸裡泡大的。”
“是啊。”他聞言朝她走過去,嘴角弧度挑著,使壞地故意貼著她:“聞聞有沒有醋味?”
鬧了一會兒,接著吻,時鄔被程今洲故意摁在那,兩隻手的手腕都程今洲死死地按在身側,她怕痒,於是就隻能窩在那躲著,躲不過時就任他親著,直到脖子上突然傳來陣輕微的刺痛,時鄔心裡陡地一慌,肩膀縮了下忍不住問:“程今洲,你是不是給我種草莓了?”
“嗯?”
程今洲聞言抬起頭,他手上還摁著時鄔的兩隻手腕,就跪在床邊,低頭衝著自己剛親的地方看了眼,緊跟著也愣了下,紅通通的一塊吻痕。
“完了。”時鄔看他那反應就知道是親出草莓來了,連聲音都蔫了兩拍:“我姐明天就回來了。”
程今洲就拖腔帶調地“啊”了聲,模樣比她淡定得多,笑了聲:“那坦白?”
時鄔看著他,思考著這個階段就告訴家長是不是還不太合適,畢竟還不算塵埃落定,未來的變測也多,正常說著:“是不是太快了,剛畢業,我擔心她接受不了。”
“沒事,偶爾也可以高估一下家長的接受能力。”程今洲那會兒還正打量自己親出來的那顆草莓,不知道是位置剛好在正脖子前還是時鄔皮膚白的原因,不小心弄上的那一塊吻痕特顯眼,他垂著頭,忍不住用大拇指輕輕摩挲,不緊不慢地繼續說著:“我看我媽接受得就挺好的,清歲姐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時鄔愣了下,連脖頸上的酥痒都忽略了,下意識悶聲悶氣地反問:“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