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顆做工精美的子彈。
而這種子彈是專門用來對付人。
蜻忬多留了一個心眼,不辭勞苦地主動加入後勤隊打掃戰場。
她發現有許多凍死的人都有這種黑洞,尤其在第三城牆一號塔司那裡,幾乎每一名指揮隊士兵腦門上都有。
隻不過戰場上死的人太多,後勤隊怕屍體腐爛細菌滋生,忙著收屍體,根本沒注意到屍體身上的異樣。
第三城牆是被從一號塔司那裡毀的,而鎮守一號塔司的指揮隊全被殺了。
這一切非常明了,墨秋的死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從一開始就是一場人為謀劃。
現在,那顆子彈被蜻忬系在脖頸間,同她的心髒貼在一起,時時刻刻銘記自己的仇恨。
“你放心吧,所有的一切我都有安排。既然你選擇跟隨我,那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希菲從來都很自信。
她現在將自衛兵的兵權握在自己手裡,在洛詩晴的掩護下,迅速在核心城培養自己的勢力。
另一方面,謝子艾空有名無實,謝子稻將一部分權力下放給了兒子。現在要做的就是從謝浪入手,加緊架空他。
至於蜻忬提的那點漏洞,自然有人會替她善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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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懸握著酒杯的手都在顫抖,他讓神淺羽去找神染一好好談一下,結果僕人傳回來的消息卻是神染一把神淺羽打了一頓,現在的神淺羽被關在監獄裡,讓人拿錢去贖。
神懸怎麼可能拿錢去救神淺羽,區區一個兒子,這些年不知生了多少。繼承人沒了,再選一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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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還是錢比較重要。
盡管掌握著抑制劑,但是因為神家太無能,這些年掙得錢大部分都以稅收為由被搜刮到了核心政府的肚子裡。
神懸本意是希望神淺羽能讓神染一回心轉意幫襯神家一把,隻要能把錢要回來就行。
神家這輛龐大的馬車,時時刻刻都在燒錢。
其他幾位長老都圍坐在神懸身旁,一個個吹胡子瞪眼,氣得眼都直了。
“果然是沒有接受過神家家訓的私生子,居然敢這麼對下一任家主!”
“說到底,不都是當年家主你找了個外來血統,才玷汙了神家的血!才讓我們神家這麼受欺負!不然我們神家何時這麼窩囊過!”
“家主,今天你必須把那小丫頭片子叫回來,我們這些人扶持神家這麼多年,你就打算眼睜睜看我們被欺負嗎?!”
……
“閉嘴,別吵了!”長老們你一句我一句,吵得神懸心裡亂糟糟的。
“你你你、你居然敢對我們這麼說話!”一位長老舉起拐杖,狠狠砸了好幾下桌子。
那怒氣衝衝的眼神看的神懸心裡發顫,他年少時背離神家,這些長老的鞭子都落在他身上過。
聽到敲桌子的聲音,神懸的後背又開始隱隱作痛。他深吸一口氣,向長老們道歉:“是小輩逾越了,我這就把神染一叫回來。”
“來人!把滿顏夫人的女僕帶過來,讓她去找神染一。如果神染一不來神家,那她也不用回來了。”
“是。”僕人剛準備退下去,神懸又叫住他,“把神翎鳳叫來,讓她在這裡守著。”
長老們不了解神染一,神懸倒是很清楚自己女兒的脾性。當年神家家宴上,神染一那眼神又多狠,他不是沒察覺到。
有神翎鳳在這,他的人身安全還能得到些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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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家的孩子一向很多,雖然對神家言聽計從,乖乖聽從著家訓為神家辦事。但大多都爛泥扶不上牆,跟著這群長老將吃喝玩樂學了個十成十。
這次聽說那個血統骯髒的私生女竟然把下任家主給扔進了監獄,一個個義憤填膺,發誓要為神淺羽出這個口氣,早早便等在神家門口。
“那個私生女膽子可真大,她現在在軍部幹什麼?當指揮官?學指揮也有出路?”
“估計是個虛職,她唯一的作用就是替神家辦事。”
幾個人正嘻嘻哈哈交談著,就聽門口傳來動靜,連忙道:“快!快!她來了,給她下個立馬威!”
當年年幼的神染一剛到神家時,他們就是這樣給她下了個立馬威。
幾個人剛來到門口,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嚇癱在地上。
神染一披著黑金披風,軍領上縫制的金絲線竟比門口雕刻的鳳凰還耀眼三分。
而在她身後則跟隨著一群身著灰白色軍服的士兵,個個掛著槍,眼神兇狠銳利。
帶頭的那個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你、你要幹、什麼!殺、殺人可是違法的!”
守心在心裡暗暗鄙夷,這神家的男人怎麼一個比一個窩囊,連站著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她上前一步代神染一開口:“神家家主三番五次邀請我們大人,我們大人心善,自然要登門拜訪了。隻是我們大人在軍部日理萬機、位高權重,自然要跟著人保護,你們別見怪就行。”
話這麼說著,但面上的客氣卻絲毫沒有,徑直越過他們進了神家。
幾個人連滾帶爬躲到一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剛才的壯志豪言此刻全被槍杆子堵在了嘴裡。
派人去請神染一的女僕急急忙忙走到客廳:“神小姐回來了。”
長老們輕哼一聲,傲慢地一抬手:“下去吧。”
“我說,你在外面野慣了就忘了神家家訓……”
看清楚來人,長老後半句話硬生生堵在喉嚨裡。
此時客廳裡,十幾名指揮隊士兵齊齊舉槍,黑漆漆的槍口直直指向他們。
神染一慢慢悠悠地踱步出來,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家主和長老找我來談什麼?我想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語調被故意拉長,幾個長老身體不可遏制地顫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瘆人。
第097章 神指揮官(9)
“你!”
“這!”
長老們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擠, 每多說一個字就要看一眼對準他們的槍杆子。
神染一坐在沙發最中央,仿佛她才是神家的主人。
而神懸坐在最角落裡,搭在腿上的拳緊緊攥緊, 嫉妒地青筋直冒。
他現在瘋狂地嫉妒自己的女兒, 恨不得同她交換身體。
腦中忍不住幻想,如果自己當年能在堅持一下,是不是今天他也能像神染一一樣逃離出神家, 還能讓所有人恭恭敬敬。
長老們這邊陪著笑臉沒話找話, 連忙遞眼色給神懸。但神懸卻隻眼勾勾盯著神染一,硬是沒接他的茬。
長老們神色不自在起來,假意咳嗽幾聲:“家主啊, 你找神指揮是要談什麼事情來著?”
神懸憋著一口氣,好不容易建起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根本拉不下臉求神染一。
“找你來隻是為了敘敘舊,你媽媽可能想你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看看媽媽了。”
眼見著神染一就要起身離開,一位長老終於憋不住開口:“神指揮,那個…你準備什麼時候放了你哥哥淺羽啊?”
神染一微微一笑:“在監獄裡多關幾天磨磨性子,自然就會把他送回來,各位不必如此擔心。”
幾個人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神染一早已離開了神家府邸。
等到指揮隊離開後,長老才敢拄著拐杖狠狠砸地, 冷笑道:“神懸,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好女兒!”
罵完神懸,長老眼神又移到神翎鳳身上, 她站在陰影角落裡,一言不發。
“本來你應該去政界給神家掙一席之地, 可是你看看你,連殺個人都殺不利索,還要我們保下你!”
長老越說越急,唾沫星子噴了一地,將剛才受的氣全部發泄到了神翎鳳身上。
但神翎鳳卻絲毫不為所動,冷冷看著他,那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能撕裂人的心扉。
“你!你那是什麼眼神!怎麼神染一那小髒種玩叛逆,你也要跟她學!”
“給我跪下!”
神翎鳳沒動,而是看向神懸。
但神懸半分眼神都沒分給她,腦子裡不知再想什麼事,恍恍惚惚離開了客廳。
神翎鳳的眼神追隨著他一路離開,臉皮抽動,仿佛是壓抑悲傷到了極點。
“我說給我跪下!”長老的拐杖毫不客氣地打在神翎鳳的背上。
神翎鳳木著臉,機械地跪下,聲音沒有一絲感情:“是翎鳳犯錯了,請長老們責罰。”
“給我在這裡背神家家訓,沒有一百遍就別起來了!”
“是。”神翎鳳一遍又一遍地背誦神家家訓,本應銘刻在心的家訓此刻卻像浮雲一樣從嘴邊一過,而神翎鳳腦子裡不斷重復著司千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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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來了。”女僕連忙放下藥碗,將神染一迎進來。
滿顏並不住在奢侈的神家豪宅,而是獨自在豪宅陰影面有一處平房。
相較光滑亮澤的神家豪宅,滿顏這處平房顯得太寒酸破敗,外牆草草地用水泥糊了一層,屋外雜草叢生。
女僕說:“夫人不讓我清理這些雜草。夫人說要讓它們自由生長,長高了還能讓自己躲在裡面。”
神染一點點頭,轉頭吩咐指揮隊:“你們在外面候命,我一個人去見就可以。”
一進門,神染一就聞到屋內濃濃的藥水味。滿顏懷念她在實驗室意氣風發的日子,總是會將房間噴滿刺鼻的藥水味。
隻是即便這麼濃鬱的藥水味也不能完全遮蓋熬中藥的苦味。
滿顏虛弱地躺在床上,半闔著眼,眼神木訥著沒有一絲光。
“夫人前幾天又發病了,病了整整一天一夜,連這水泥牆都快刮爛了。”女僕拉開一角被子,滿顏的指甲蓋早已血肉模糊。
“本來打算給夫人包扎一下,但一動夫人的手,夫人就開始發瘋。”女僕抿著眼淚,越說越心疼,“每次發完病,夫人就會陷入這種極端的抑鬱麻木中。”
“小姐,夫人的精神疾病好像越來越嚴重了。病發時還有自盡傾向。夫人常常念叨您的名字,您來勸勸夫人吧。”
“嗯。”神染一眼睑輕顫,輕輕拉住滿顏的手,慢慢磨蹭著她的手心,“媽媽。”
滿顏沒有任何回應,呆呆地盯著天花板。
神染一將藥膏一點一點抹在滿顏指甲蓋上,藥膏直接滲入到皮膚裡,但滿顏卻依然一動不動,仿佛連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神染一小時候最喜歡媽媽用手捧著她的臉,抱著她笑,摟著她睡覺。
現在那雙手為了讓精神不再痛苦,隻能去抓堅硬的水泥牆。
指甲蓋被從軟肉上掀下去是最疼的,身體疼了,精神上的痛苦就能緩解了。
神染一替媽媽包扎好手指,又輕輕吻了吻媽媽的指甲。
不知道是不是全天下的媽媽都這樣,身上總帶有一種獨一無二的香味,讓人一下子就能聞出來。
小時候神染一一個人在A區住,晚上就抱著媽媽躺過的抱枕入睡。有媽媽的香味,就好像媽媽真的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