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微飛快地爬起來,臨走前還摸了兩把小貓的腦袋,小聲說了一句拜拜,然後去客廳拿自己的小包。
賀西洲走到門邊,這個時候才發現一雙粉白的板鞋規規矩矩地擺在鞋櫃邊上,他剛才進來的時候沒有脫鞋,倒是這個闖空門的人十分尊重別人家裡的衛生。
沈星微坐在門口穿上鞋子,出門的時候發現賀西洲騎著那輛黃色的電瓶車在門口等著,他已經戴上了頭盔,一些較長的碎發散落在額頭耳朵,長腿支在地上,兩隻手肘擱在車把手上玩手機,陽光照在他身上,很有大學生的青春帥氣。
她頓時將小臉一拉,表現出幾分不情願來,慢吞吞走過去,說:“你隻有一個頭盔。”
賀西洲看瞥她一眼,起身從車座下面拿出個小的頭盔遞給她。小的頭盔明顯就是女生用的,粉粉嫩嫩的顏色,還有一雙貓耳朵。沈星微接在手裡,並不是很想往頭上戴,又說:“坐不下。”
賀西洲低頭跟人發信息,回道:“帶個大老爺們都能坐下。”
沈星微左右看看,又找了新的理由,“我家離這裡很遠,你這車的電不一定跑到那裡。”
賀西洲把手機按滅,順手扔到車兜裡,轉頭看她,“你騎單車都能蹬過來,我這充電的還能跑不過去?”說著就見她耷拉著嘴角,於是又道:“現在是學生下午上學的時間,外面堵車,我在小區外轉一圈就花了十幾分鍾,開車一個小時都不一定送你到家,我隻有電車,你要是不想坐,那我坐地鐵送你。”
沈星微還沒聽過坐地鐵送人回家的,覺得賀西州實在討厭,處處都不好。她戴上了頭盔,坐上賀西洲的身後。空間還算寬敞,坐一個沈星微綽綽有餘,兩人的身體都不用碰一起。
賀西洲也沒提醒一聲,突然扭動把手,電車彈射起步,沈星微嚇了一跳,雙手抓住賀西洲腰身兩側的衣裳,感受到單薄衣裳下傳來的炙熱溫度,又趕忙撒手。
出小區的時候,沈星微看見了自己的專屬單車,被放在了小區外面的停車區域,與眾多相同的單車放在一起。雖然大家長得都一樣,但是沈星微覺得她那輛最好看,因為車把手上系了一根紅繩,還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沈星微給賀西洲指方向,小電車也騎得很快,迎面都是夏天的燥熱氣息,寬闊的街道川流不息,車輛排起長隊,但也沒有堵得特別嚴重。道路兩邊栽種高大的樹,枝葉葳蕤,灑下成片的陰涼。
賀西洲騎著車在樹下穿梭,斑駁的葉影印在兩人身上,風裡的清涼又消減了些盛夏的悶熱,這時候再來一口甜甜的汽水,絕對是享受。
沈星微想起包裡還有幾個糖,是小賣部那種廉價的散裝糖,她買了很多放在家裡,出門的時候會帶一些。手摸進去拿了一個出來,剝開就是工業糖精制作出來的濃鬱的青梅香味,甜膩的味道很衝鼻,一下子飄到了賀西洲的鼻尖。
“吃什麼?”賀西洲說:“給我一個。”
沈星微突然想起剛才在屋裡他也問過這種話,頓時明白他當時指的是什麼,瞬間覺得耳朵發燙,像是被陽光曬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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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味兒的糖本來就不多,買的時候老板在邊上盯著,不讓她挑選,沈星微自己都不舍得多吃。本來不想搭理他,但是她又想到包裡還有一個她不愛吃的口味兒,所以就從包裡翻出一個榴蓮口味的糖,剝開之後送到賀西洲的嘴裡。
他含住之後用舌尖在嘴裡裹了兩圈,然後偏頭,“噗”的一聲精準地吐到路邊的分類垃圾桶裡,然後說:“信不信我給你扔下去?”
第5章 星星閃呀閃,幸福到人間。……
沈星微住的地方是一個老式小區。小區裡沒有保安,沒有花園,也沒有停車位,隻有住在大鐵門邊上的那個上了年紀的李奶奶充當門衛的角色,每天開門鎖門。
小區裡都是很老的單元房,最高也才五層,連電梯都沒有,樓下的車輛更是隨意停放,小型電動車停得亂七八糟,僅有的幾輛車倒還算整齊。
賀西洲在沈星微的指揮下來到一棟從外表看起來就很破舊的樓下,並沒有對這些雜亂的車發表意見,隻是將她放在比較空曠的地方,然後說:“我去找個位置停車。”
聽這意思是還想進她家門,沈星微摘下頭盔,頭發亂糟糟的,不歡迎他進自己家,“送到這就可以了。”
賀西洲斜她一眼,秋後算賬,“我現在嘴裡都是榴蓮味,要去你家漱口,你給我在這等著。”
沈星微摳了摳頭盔上的貓耳朵,又後悔之前在路上喂他榴蓮糖,他分明才含進嘴裡幾秒鍾就吐出來了,現在卻能以此要挾要進去她家。壞心眼的人總能找到理由。
賀西洲隨便找了個地方將電動車一停,頭盔很隨意地掛在車把上,轉頭就看見沈星微一臉不情願地站在那,顯然是非常不想讓他上去。但賀西洲偏要上去,於是對她的表情視而不見,走到她邊上問:“住幾樓?”
沈星微住在五樓。樓道狹窄,牆角遍布蜘蛛網,鐵欄杆又是脫皮又是生鏽,上頭的花紋也很老舊,顯然是二十年前建成的樓。樓梯間很封閉,每層隻有一個很小的聲控燈,要狠狠跺腳或者大聲喊才會亮起,所以每上一層,沈星微就會重重跺幾下腳。
每一層的空間非常小,兩戶對門,當間的距離還不到兩米。沈星微的家就在頂樓面朝西的那一戶,兩戶門之間擺了個大鞋櫃,上面堆放了很多鞋,邊上則放著一袋垃圾。饒是賀西洲在看見樓道滿是蜘蛛網和生鏽的鐵欄杆時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見這一幕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難以掩飾對這樣環境的嫌棄。
沈星微習以為常,這一袋垃圾是剛丟出來的,還沒堵到她的房門,比她出門前好了一些。她從包裡翻出鑰匙,拉開生鏽的防盜門,裡面是掉漆的木門,打開之後隨手按開門邊的燈,脫鞋進去,動作很快地給賀西洲倒水。
等她倒了一杯水出來時,賀西洲已經堂而皇之地進門了。
屋子實在窄小,門邊有一個小的鞋櫃,牆上則是一排掛鉤,掛了雨傘小包之類的東西。客廳和廚房以及飯廳是一體的,東邊牆壁擺著一個老舊的小沙發,對面就是廚房,做完之後轉頭走幾步就能坐下吃飯。左手邊有個關著的門,上面貼著紅色的中國結,應該是臥房,右手邊則是衛生間。整個狹小的空間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能走路的地方很少,像賀西洲這樣體格身高的人,站在門口的位置都顯得很擁擠。
對面有一個小陽臺,晾曬著衣裳,午後正是陽光熱烈的時候,這個陽臺卻背光,顯得整個房間很是陰暗。
但這裡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入門後一張毛茸茸的小熊腳墊,被打掃得很幹淨的地面,老舊的沙發也鋪上了米色的墊子,牆上還掛著黃色的小鳥時鍾,還有其他顏色鮮豔明亮,但看起來又不是很值錢的小玩意兒,將整個小屋子點綴成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女生居住的地方。
賀西洲接過沈星微遞來的水杯,脫掉鞋子往裡走,像監管部門的工作人員一樣審查這個小屋,又在陽臺看見了男性的內衣,窗臺處還擺了一雙很破舊的男士鞋,於是馬上指著問道:“這是誰的?”
沈星微見他沒有一個外來人的自覺,目光好像很刻薄,對她的屋子挑剔了一番之後,又語氣不太好地問她陽臺掛著的東西。
獨居女生當然要在家裡備一些這種東西當掩飾,鞋子是門衛李奶奶要扔掉的,被她碰見要了回來,男性內衣則是她自己花錢買的,一直掛在陽臺,營造出她並不是獨居的樣子。
可是她又沒有必要解釋這些,就隨口敷衍道:“男朋友的。”
“嗯?”賀西洲站在陽臺逆著光,好笑道:“你腳踏兩條船?有男朋友了為什麼還答應我?是不是還要搞詐騙啊?”
沈星微又改口說:“已經分手了,前男友的。”
賀西洲看起來還是有點不滿意,就指點道:“你家是垃圾堆嗎?分手了東西還留著幹什麼,建議全部燒掉。”
沈星微沒接受他的建議,指了一下垃圾桶,給他下逐客令:“你漱口之後可以吐到這裡。”
賀西洲含了幾口水漱口,聽見有男女的笑聲和說話聲傳來,愣了一下抬頭,“什麼動靜?”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臥房有人,片刻後才發現這聲音是從大門處傳來,是對面住戶發出的聲響。這隔音效果令他嘆為觀止,白天都能這麼清晰地聽見對面傳來的聲音,要是在晚上豈不是更吵。
這地方實在沒處下腳,環境也很嘈雜,樓下的聲音都能傳到屋裡,加上沈星微站在門邊,一臉“你快點走這裡不歡迎你”的表情,賀西洲便也不再強留,拿起粉紅色的頭盔走到門邊,對沈星微說:“感謝你帶我來參觀你的老鼠窩,我先走了。”
沈星微對這話感到很惱怒,但是賀西洲已經是要走的架勢,她也就沒有出口反駁,免得此人又找別的借口故意留下來煩人。賀西洲走後,沈星微將門重重關上以此來宣泄自己的不滿,沒了那麼大一個人杵在這裡,屋子瞬間變得寬敞不少。
沈星微外出走了這麼一趟,感覺耗盡了全部的精力,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疲憊下來,關上了燈之後在昏暗的門邊站了好一會兒,整個人被籠罩在鬱色之中。她慢步走到小沙發坐下來,摸出手機打開。手機是幾年前的款式,屏幕上有幾道碎裂,裂開的背板用膠布黏著,勉強還能用。
她點開瀏覽器,開始在上面搜索:跟蹤別人違法嗎?別人不在家的時候擅自進去違法嗎?偷了幾十斤黃金會怎麼判?被汙蔑偷了黃金怎麼辦?
搜出的答案都不太樂觀,她隨便找了一個論壇,編輯了一個帖子發表,將自己的情況如實託出,希望熱心的網友能給她支個招。
然而她滿懷希望地等了一會兒,廣大熱心網友不但沒有給她支招,反而將她罵了個狗血淋頭,高贊回復更是言辭犀利,大意是說她是心理大變態,跟蹤別人一個月,還趁別人不在的時候擅自跑進別人家中,借口說是喂貓,實際上什麼居心自己清楚,違法犯罪還要裝無辜在網上讓人想辦法,建議她去警局自首,老老實實蹲一段時間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這條評論下面很多人回復表示贊同,甚至對沈星微破口大罵,懷疑她是個猥瑣男,在跟蹤的同時還做了很多惡心的事,比如偷別人內衣或者偷拍之類的。
沈星微趕緊回復反駁,說自己沒有做那些事,隻是在後面跟著而已,也不是男的,但她的回復很快就引來了更兇猛的辱罵,信息提醒不斷刷新,到後來變成了讓她去死之類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