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見上仙三百年》, 本章共3204字, 更新于: 2024-10-28 23:05:47

他嘴上不說,心裡還是長長松了口氣。


他揭下那張符的時候,餘光裡忽然瞥見了那個抱劍傀儡。


桃花洲也是有傀儡的,給弟子們練功用,或是幹一些苦重活用。


在他的日常認知裡,傀儡是一令一動的,除了主人交代的,它們一個多餘的動作都不會有。站著就是站著,目不斜視,也不會多言。


但這位程公子的傀儡,從他貼符起就轉過來看著,一直看到了揭符,模樣冷峻還面無表情。


仿佛但凡出一點岔子,這傀儡就該長劍出鞘了。


待客弟子想了想,又掏出一張探魂符,二話不說貼到了傀儡的手腕上。


他年紀輕身材中等,但那傀儡個頭又極高。


於是他貼完一抬頭,隻覺得那傀儡半垂著眼眸看他,那壓迫感……


簡直絕了。


而那張探魂符,非但沒有變深,甚至……好像還更淺了一點。


這倒是前所未見。


但待客弟子沒心思管那許多,匆匆揭了符就要跑。


臨走前,他又按照家主的吩咐,叮囑道:“桃花洲地處險要,即便我們一天查兩回,也依然總有邪魔沿水而來,幾乎每個月都有三兩個弟子因此喪命,所以這裡每條路上都有弟子巡視,夜裡可能會有些聲音,還望多擔待。”


“哦對了,千萬、千萬不要往那邊的桃林去,一步都不要靠近!”


“……”

Advertisement


烏行雪心說你不如不提,雖然我不是作死的人,但總有人是。說完了,本來不好奇的也變成好奇了。


好在待客弟子並不打算語焉不詳,他一臉嚴正地說:“咱們桃花洲抓到的所有邪魔,以及所有被邪魔吞吃的人,都埋在那裡。你見過那種死而未僵的百足蟲麼?邪魔就是如此,它們哪怕死了,受到一些感召,依然會蠢蠢欲動。”


“那你們還留著?”烏行雪納悶。


“也有好處的。”


烏行雪:“比如?”


待客弟子:“比如到了夜裡,穢氣最盛的時候,如果有外來者入侵,而它比桃花林埋著的那些都強。土裡埋著的就會不安躁動,想要往那裡聚集。那是邪魔的本性。”


那些修習邪道的人都是如此,他們之間不講感情,全靠壓制。


弱者會屈服於強者,並本能地朝強者靠攏靠近。


魔窟照夜城就是這麼來。


否則一群邪魔妖道,生殺無忌,為何能出一個城主呢。


“他們如果動靜大,都往某處移,我們不就能注意到了麼。”待客弟子說,“搜查起來也容易一些。不過這招難得起用,畢竟埋著的那些都很兇煞,很難碰到比它們更兇的東西吸引它們動。”


“反正別自找麻煩就行。”


待客弟子還急著拿符紙交差,匆匆走了。


***


烏行雪不是無禮的人。


桃花洲留客一天,他也不想橫生麻煩,所以並沒有到處走動,對洲上諸物也並不好奇。


唯一想見的醫梧生,第二天就能見到,並不急於這一時。


春幡城陰雲層層,晦然欲雨,傍晚來得特別急。


那待客弟子前腳剛走沒多久,家主花照亭就差人送來了飯菜,算得上周到熱情。


烏行雪提著袖子掀盒一看,嘴唇無聲動了幾下。


心說果然,滿盒都是仙門弟子喜歡的類型——素得要死,但做得好看,還有一碟看起來很風雅的桃花酥。


他了無興致,又把食盒合上了,在桌邊坐下,提著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剛喝一口,忽然聽見一個嗓音在他耳邊道:“普通凡人是會餓的。”


烏行雪眼睫動了一下,咽下口中的茶。


旁邊明明還有一張椅子,他等了一會兒,蕭復暄還是在他身後站著,不見去坐。於是他捏著茶杯沿,扭頭道:“你杵在我背後做什麼,顯你高?你要是見過我在鵲都的晚膳,就不會說這話了。”


又過片刻,蕭復暄的嗓音從他後面傳來,答道:“普通傀儡一般用不著坐。”


烏行雪:“……”


他看看外面時不時經過的巡視弟子,在心裡說了聲……行,那您站著,然後又給自己倒了杯茶。


烏行雪也不回頭,捏著茶杯低低咕哝:“不過說來確實有點怪,我還真不太餓。不知道是不是這魔頭的軀殼太厲害了,扛得住。”


他嫌棄歸嫌棄,最後還是挑挑揀揀拿了個桃花酥。


屋裡已經點了燈,溫黃的光給他眉眼鼻唇勾了一道折線。而蕭復暄的影子,就從身後投落到他身前的桌上。


入夜之後,巡視弟子更多。未免惹人懷疑,他們並不多話。


隻是某個間隙,烏行雪朝門外瞥了一眼,不知想起什麼,忽然問了一句:“……蕭復暄,我原身那個魔頭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話其實問得很奇怪,因為他自己都說了,“那個魔頭”。


好一會兒,他也沒聽見蕭復暄回答。


但他能感覺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忍不住回了頭,對上蕭復暄的視線。就見那人抱劍倚在牆邊,看了他許久,說:“不是生魂進錯了身體,要回鵲都麼?既然要回鵲都,這裡就是一場夢而已,何必要問這個問題。”


烏行雪很輕地眯了一下眼睛,又轉了回來,說:“也是。”


他本以為不會再有下文了。


結果半晌之後,他聽見蕭復暄說:“別人作何評價我不知道,但在我這,是化成什麼樣都不會認錯的人。”


烏行雪眸光一跳。


或許是因為這句回答,又或許是因為來了兩個守衛弟子。他們這晚誰都沒有再說話。


蕭復暄用不著吃用不著睡,垂眸倚在牆邊兢兢業業地扮著傀儡。烏行雪收拾整理了一番,蜷到了床上。


後半夜,桃花洲忽然響起一道驚雷。


這是夜裡穢氣最重的時候,邪魔氣無論如何都遮掩不掉,如果有人入侵,就是此時最為明顯。


不知某一刻起,桃花林忽然響起了急促的鈴聲,接著便是嘈雜人語。


巡視弟子拎著一枚銀色小鈴,匆匆往來,奔走相告。近千弟子烏烏泱泱都出了門,就見許久不曾有動靜的桃林泥土翻攪,仿佛百蟲乍驚。


下一秒,那些動靜就如地龍一般,朝一個方向湧去。


那是……客房。


第8章 朝聖


客房裡,烏行雪倏然睜眼。


他有些詫異,自己剛剛居然真的睡著了。


滿鵲都的人幾乎都聽說過,他夜裡睡覺有個怪癖——常人都是越安靜越好,他卻不行。安靜了他整宿都睡不著,他喜歡吵鬧。


他曾經跟府上的老管家玩笑說:“索性養個小戲班,讓他們在旁敲鑼打鼓地唱,那我一定能睡到天光大亮。”


老管家聽得臉色鐵青,說“外人不安全”,然後給他在窗外花樹上綁了交錯的護花鈴,養了各種鳥雀,一落枝頭就能響。


結果這裡既沒戲班子,也沒鳥雀。還有個“隨行牢頭”一聲不吭地杵在屋裡,而他居然睡著了。


“蕭復暄。”


烏行雪翻身坐起,聽見了細碎的鈴鐺響。他差點不知今夕何夕,以為自己回了鵲都。


不過鵲都沒有鎖鏈聲。


烏行雪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手腕上系著一根極細的銀絲,上面掛著一枚不知哪來的銀鈴。


絲線另一端,扣的是蕭復暄的手指。


這不就是他府上那種護花鈴?


這是把他當花呢,還是把他當鳥?


烏行雪勾著絲線抬起頭,正要問問給他綁鈴鐺的人,卻見對方低著頭倚牆抱劍,一點生息都沒有。


這是……


***


這是神識離體。


入夜之後,床上的人一睡著,蕭復暄就把神識放出去了。


桃花洲的夜色很深,蒙著水上特有的霧。


花家的巡視弟子提著燈四處走著。


“剪花堂旁邊留了幾個師兄弟?”


“兩個,多了家主不高興。”


“唔,醫梧生先生那兒呢?”


“那邊多一些,十二個。”


“先生要到明天午時才出關,你跟新來的師弟交代沒?這期間,發生任何事先生都不會出關,一出來就前功盡棄了。叫他們無論如何不要打擾。”


“交代過了。”


他們輕聲說著話,與蕭復暄的神識擦身而過,卻無人察覺。


蕭復暄就這麼穿過人群,朝一片竹林深處走。


他對整個桃花洲並不陌生,什麼方位有什麼,他也都還記得。


竹林深處是書閣,家主花照亭自用的那棟。書閣院內沒有守衛,倒是有幾個灑掃弟子拎著燈和水桶,吭哧吭哧地忙著。


蕭復暄掃量一眼,沒多停留,轉頭就往另一個方向走。


穿過一條無人長廊時,忽然有道模糊聲音問:「你在找東西?」


夜色深濃,長廊寂靜。這聲音在蕭復暄聽來,應該出現得很突兀。但他連眸光都沒動一下,依然往前走,像是早已習慣。


「這桃花洲能有什麼好東西。」那聲音咕哝了一句,依然模糊極了。


蕭復暄還是未答,掠過廊橋花·徑,徑直進了一座深院。


那深院門上寫著“剪花堂”三字,是花家家主花照亭的住處。


院裡沒有一個弟子,安安靜靜。屋裡卻亮著燈火。花照亭還沒睡,正提著一個細嘴銅壺,往牆角的那排花缸裡澆水。


他比小弟子們要敏感許多。


蕭復暄神識進門時,他忽然直起身,走到窗邊往外看,良久之後才猶豫著收回視線,然後搖頭自嘲道:“疑神疑鬼。”


而蕭復暄已經掠過他整個院子,正要出門。


「看來不在這裡。」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一貫敏感的花照亭這次卻一無所覺,仿佛隻有蕭復暄自己能聽見。


他腳步不停,去往第三個地方去。


那聲音納悶地問著。「你究竟在找什麼?」


它似乎也不在意蕭復暄會不會回答,隻自顧自地說著:「噢——我知道。」

潛力新作

  • 寵她

    我是京圈太子爺的黑月光。當年受人所託,勾引沈宵,引得他破了戒。任務完成,我遠走高飛。他訂婚那天,我放心地回了北城。沈宵一手拈著佛珠,命人把我帶回他家。他說,「幺幺,你是我唯一的俗念。」

    心上之修

    我姐是個變態。 爲了阻止我娶未婚妻結婚,摔斷了自己一條腿。 後來,我被未婚妻和兄弟合謀害死。 那對男女在我的葬禮上盤算怎麼花我的遺產。 我那個瘸了一條腿的姐姐,卻瘋了一樣追殺了他們半個地球。 全身是血地把那兩人的頭顱拎到我屍體面前。 然後抱著我,摸了摸我的腦袋,在我身邊喃喃地說: “小乖,姐一直都在。” 重活一世。 當未婚妻摟著我,叫我把迷藥加進我姐喝的水裏時。 我推開了那個笑容噁心的女人。 “我姐能有甚麼錯?” “我姐她隻是太愛我了。”

    朕的愛妃隻想吃瓜

    "【臨武侯的世子不是自己的嘖嘖。】 【老古板禮部尚書竟與兒媳扒灰!!!】 【艾瑪長公主老實巴交的駙馬竟然養了好幾房外室。】 每天各路狗血八卦,誰還記得皇帝是誰? 怎知有一天,她吃到了一個驚天大瓜——"

    白月光與白眼狼

    我曾經是個黑道大佬。 後來,我撿來的小弟把槍口塞進我嘴裡說:「九爺,聽話,自己把褲子脫了。」 ? 我以為韓初闕是覬覦我的權勢,沒想到他是覬覦我的屁股!

  • 天克之緣

    軍訓結束,教官沒有和我們打招呼,偷偷走了。我狂追幾條 街,發了瘋似的大喊【教官別走】,被人發上了表白牆。校 友紛紛評論: 【這是什麼品種的顯眼包?】

    萬人嫌真千金她隻想死遁

    我穿成萬人嫌真千金時,故事已到尾聲。 團寵假千金收獲眾人喜愛,隻餘我被趕出街頭,落魄流離,手裡還抓著吃剩下的半個淋巴肉包子。 這麼悲慘的劇本,讓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求生欲。 我抬頭看了眼湛藍的天空,表情安詳放松,打算擺爛追隨原主而去,正矜貴優雅挑選著車禍與跳樓哪個更體面時。 一群路過的劫匪將我拖上了車。

    天定良緣

    我把我的夫君休了。大婚當日,我攜一紙休書,親自送去了簡府。 寬敞的正堂中,彌漫著濃鬱墨香。 我的夫君,新任戶部尚書——簡行知一身牙白常服,不動如山,用筆管點點門前,「嬌兒,記得跨過火盆再進來。」 順他指的方向,一個燃滿炭塊的漆紅小盆端端正正放在門口。 我提著裙擺,在他沉穩寧靜的注視中,挑釁般一腳踢歪,理好裙擺,跨進門去。

    心有靈犀

    我是一個孟婆,我不想幹了。黃泉無日月,我就坐在六道門 口,一遍一遍地問來人:來,走之前喝碗湯吧,不問前塵,不問往事,喝完高高興興上路。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