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伏鷹》, 本章共3520字, 更新于: 2024-10-30 16:29:44

  她寧可去向老師請教問題。


  但感受著他溫柔的嗓音, 沉下心認真傾聽,蘇渺這才發現, 遲鷹講題真的蠻深入淺出, 很容易理解的。


  因為他思維特別清晰, 用詞也準確,隻要稍稍用點心,一下子就能聽懂。


  難怪,就算是班級最別有用心的女生盧思思,每周少說得煩他三四次。


  上學期期末考,人家名次直接從三十五提到了十二名。


  蘇渺索性將教輔書裡之前折疊的頁碼裡所有弄不懂的問題,都讓他幫她講了。


  “副班長,你真是個寶藏。”


  “我這麼個寶藏,你以前怎麼沒發現?”


  遲鷹也注意到了以前蘇渺從來不會向他請教問題的事情。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為我對你…多少還是有點距離感,你這麼好,我太普通了。”


  中性筆在他修長的指尖轉了兩圈,他按下筆,忽然道:“你想不想看我身體?”


  “……”


  蘇渺沒想到他話題轉得這麼快,腦子反映了好幾秒,臉頰脹紅,推開他的手臂:“流氓!不想!快回你自己房間去。”


  遲鷹起身走了兩步,忽然轉身面對她:“我想給你看。”


  “你…”


  蘇渺羞得雙手捂住了臉,“誰要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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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遲鷹已經脫掉了上半身的衣服,隨手扔在了沙發上,她連忙挪開腦袋,臉頰燒的滾燙:“遲鷹,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我隻想告訴你,我沒你想的那麼完美,小時候經歷了很多手術,留了很多疤,現在長大了,疤痕消了很多,但不會永遠消失。”


  蘇渺聽他這樣說,才移開了遮擋視線的雙手,好奇地朝他望過去。


  遲鷹的腹部,很明顯的八塊漂亮的腹肌,然而走近了細看,的確有和膚色不一樣的幾條淺淡疤痕,橫亙在他身上,除此之外,側腰也有,最長的一條疤痕在他後腰處。


  之前刺在後腰處的紋身尚且可以作為遮擋,但這鷹翅紋身不知什麼時候被他洗掉了,所以疤痕又顯露了出來,非常突兀。


  蘇渺打量著他的腰,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微微凸起,很明顯。


  “下面還有,但你大概不好意思看。”


  “……”


  “我想告訴你,我沒你以為的那麼好,認識秦斯陽的那一年,他比我高一個頭,一根手指頭就能把我放倒。”


  “可…怎麼會這樣?”


  蘇渺知道他小時候生過病,他也說過自己有很長一段時間待在醫院。


  但她從來不知道原因,他不說,她便沒有問。


  “大概是方若然…就是我媽,懷我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在輻射實驗室待過,那是很重要的任務,而她是該領域唯一嫻熟的專家。”


  遲鷹將自己的右手遞給她看,颀長骨感的小拇指側,有一塊輕微凸起的骨骼,他教她寫字那次…蘇渺就注意到了。


  他深呼吸,也是沉默了很久,鼓起了全身的勇氣,才敢把這件事告訴她:“我是畸形,六根指頭,你見過六根指頭的小孩嗎,簡直像被惡魔詛咒過…”


  蘇渺的心都揪緊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什麼都沒說,那塊微微凸起的骨骼,被她放在唇間輕輕吻了一下:“你別這麼說你自己。”


  那一道淺淡的印記,轉瞬即逝,卻如蝴蝶效應一般。


  她揮揮翅膀,就在他心裡掀起滔天的波瀾。


  遲鷹緊緊地抱住了她,倆人跌入了松軟的大床上。


  凜冽的薄荷味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在他四面八方灼燙體溫的包裹之下,蘇渺心髒幾乎驟停,身體緊張地顫抖著……


  他俯看著身下的女孩,用手指尖輕柔地將橫在她鼻尖的一縷發絲輕輕掠開。


  女孩胸口輕微地起伏,但眼底毫無懼色,小獸般無害的黑眸,正凝望著他輕撫她側臉的右手。


  “遲鷹,你因為它自卑過嗎?”


  “那對漂亮的雙胞胎,你以為隻有你羨慕過秦思沅嗎。我也羨慕過秦斯陽,有好幾年的時間,我多看他一眼都自卑,甚至以為自己永遠不可能比他長得高,那時候我和他站在一起,他就像個巨人。”


  “你現在就比他高了。”


  “因為我每天都要跑步拉伸,還要喝牛奶,老子最討厭喝牛奶。”


  蘇渺淺淺地笑了:“我也討厭喝牛奶。”


  “但不管多少場手術,都改變不了家裡人對我的看法,以及父母對我的厭憎,還有周圍人異樣的目光。”


  遲鷹側過身,和她一起平躺著,望著天花板——


  “那時候在大院裡,全小區的孩子都喜歡秦斯陽,不管男生女生,而秦斯陽偏喜歡跟我玩,我猜是因為我個子小,體格弱,和我在一起會讓他產生某種保護欲和優越感。”


  “他保護你?”蘇渺不可置信,“你們現在完全逆轉了,你知道班上女生都怎麼嗑嗎,鷹陽cp不可逆。”


  遲鷹牽起她一縷發絲,放在胸口輕輕地摩挲著:“因為後來我發現,我和秦斯陽之間唯一公平的事,就是時間,我們擁有一樣多的時間,所以我有機會能超越他,無論是智識還是體格。”


  後面的事,他不用說,蘇渺也能想象到…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變成現在幾乎完美到毫無瑕疵的遲鷹。


  破繭成蝶,他經歷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地獄。


  當然能想象,因為過去十多年,蘇渺進行著同樣的掙扎,向那雙無形的命運之手發起挑戰,不甘心被隨意擺布所以抗爭…


  她太懂他了,所以也憐惜他,就像初見之時遲鷹對她的憐惜一樣。


  “遲鷹。”蘇渺翻過身趴在他身上,握住了他的手肘,“你有自己小時候的照片嗎?我想看。”


  “有一張,剛出生的照片,在我爺爺的手機裡看到的。”


  “我想看。”


  “不行。”


  “為什麼,你怕自己太醜了嚇到我嗎?才不會呢。”


  “因為沒穿褲子。”


  “……”


  蘇渺笑了起來,推了他一下:“還是個小寶寶呢,給我看一下。”


  遲鷹坐起身,將桌上的手機拿過來,再一次向她確定:“真的很醜,你做好心理準備。”


  蘇渺用力點頭。


  接著,她手機裡收到了遲鷹給她發來的那張照片。


  照片裡的小嬰兒的確不漂亮,黃黃的,滿臉褶子,而且身體以極不正常的形態蜷縮著,手指頭也黏連著…乍眼一看,真是很可怕。


  “遲鷹,你為什麼還在手機裡保留著這張照片呢?”


  “時常提醒自己,最真實的模樣。”


  蘇渺指尖撫摸著照片裡那個可憐的小嬰兒。


  她知道,身體的疾病對於他而言不算什麼,真正的地獄…是父母對他的嫌惡,是家人對他的排斥,是周圍所有人異樣的眼光和竊竊私語。


  “遲鷹,我覺得很可愛啊。”


  “你生個這樣的小孩出來,你會覺得他可愛?”


  “不會,但我會愛他。”


  他輕嗤了一下,坐到她身邊,準備刪掉她手機裡的照片:“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善良。”


  蘇渺奪過手機,阻止了他:“我單方面宣布,這小孩是我兒子了。”


  “……”


  “快叫爸爸。”


  “你馬上就會知道誰才是爸爸。”


  遲鷹伸手搶奪手機,蘇渺揚起手不讓他夠到,倆人又滾到了床上,這一次,在他不設防的時候,蘇渺抬頭親了他一下。


  這一個吻落到他的臉頰處,淺淺淡淡,偏擦而過,卻…


  足以刻骨銘心。


  遲鷹深深地凝望著她,眼神裡湧動著復雜深邃的波瀾,他輕撫著她柔美的臉蛋,看著她近在咫尺的櫻桃唇,幾番忍不住想要咬下去。


  他知道蘇渺不會拒絕,但正因如此…他才不應該欺負她。


  “我答應過你媽。”


  “嗯?”


  他強忍著翻湧的欲念,坐起身,很幹脆果斷地走出了房間,半點猶豫都沒有——


  “早點睡,明天爸爸帶你去歡樂谷。”


  蘇渺一枕頭砸他背上。


  ……


  蘇渺在很小的時候跟媽媽去過加勒比水世界,那一次也玩得很開心,不過此後大概有很多年的時間,她再也沒有去過遊樂場了,因為媽媽實在太忙,根本沒有空闲帶她出去玩。


  她打心眼裡蠻期待這次歡樂谷之行,清早便起了個大早,掐著時間梳洗,叩開了遲鷹的房門——


  “出發啦!”


  “你還在睡覺嗎?”


  房門打開,遲鷹赤著肌肉流暢的上半身,下面也隻穿了一條四角褲,頭發微微凌亂,垂了幾縷劉海在額前,漂亮的眸子帶著幾分惺忪的睡意。


  懶懶散散打了個呵欠。


  “……”


  “快穿衣服呀!”


  遲鷹掃了她一眼,她穿著質地柔軟的亞麻裙子,頭發也扎成了蓬松的團子形狀,左手手腕上掛著一枚珊瑚紅色珠串,襯得她皮膚越發白皙細膩。


  她這模樣…儼然經過了一番特別精致的打扮。


  她如此期待今天的行程,這讓遲鷹的睡意消散了些,拉開門讓她進屋,自己去洗手間梳洗。


  “吃早飯了?”


  “沒,等你一起去餐廳。”


  白色窗簾虛掩著,淡淡的陽光透進來,房間裡彌漫著淡淡的屬於少年的氣息。


  這樣的環境讓她感覺到陌生又熟悉,呆在他的私人領域,蘇渺覺得很安心。


  遲鷹衝了澡,一身清新地走出來,睡意遣散了不少,路過她身邊時隨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這麼早,你可真行。”


  “我查過攻略,我們要第一批入園,這樣才能減少排隊時間,玩到更多項目。”


  遲鷹走到窗邊,自己套了件白t恤:“跟個小朋友一樣。”


  蘇渺坐在椅子上,手肘撐著椅背,下颌擱在手上,笑眯眯地催促:“快點快點。”


  遲鷹拉開窗簾,看到今天萬裡無雲的藍天,從包裡摸出一瓶防曬霜:“塗過防曬了?”


  “沒有哎。”


  他擠了些膏體在手上,走過去揉著蘇渺的臉,幫她塗抹防曬,謹防曬傷。


  “遲鷹,你喜歡黑的還是白的。”


  “白的。”


  “那我要是被曬黑了,你是不是再也不看我一眼了。”


  他鼻息間發出一聲輕嗤:“你就算黑成煤球了,也是我的小鷹。”


  蘇渺嘴角的笑意幾乎快抿不住了,又害羞地捂住了臉。


  早上九點,倆人來到了歡樂谷門口,成為了第一批入院的遊客。


  然而蘇渺還是失算了,本來以為早點進園就能夠早點玩到項目,但娛樂項目開始的時間另有規定,他們隻好掐著時間,老老實實地排隊等候。


  刺激的項目諸如過山車,和水上衝浪船,大擺錘…幾乎都玩了一遍,後來實在懶得排隊,倆人便坐在碰碰車上對撞了一下午,最後坐在樹蔭下的公園椅上,頭暈目眩地相互埋怨。


  “好無聊的項目,我要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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