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月向西行》, 本章共3040字, 更新于: 2024-11-08 14:34:27

  “嗯。”方嶽慢慢松開陳兮的手。


  陳兮把手自然地垂在腿邊,沒有什麼欲蓋彌彰的動作,方嶽也從容不迫,“你的準考證?”


  陳兮說:“先查你的分。”


  陳兮不是像張筱夏那種“近鄉情怯”,她純粹謙讓,方嶽知道她緊張,但她的緊張更多的是期待,方嶽沒聽她的:“先查你的,準考證呢?”


  眼看時間都到了,陳兮也不跟方嶽客氣,她從睡褲小口袋裡掏出準考證,方嶽打開折起的紙張,快速精準地輸入了陳兮的準考證號,窗外暴雨如注,兩人屏氣凝神。


  確認之後,陳兮的分數頁面出來了。


  姓名陳兮,總分六百九十四,位次三百六十六。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細胞卻在這一刻兵荒馬亂。


  今年全省的高考人數將近三十二萬,她的省排名是三百六十六名。


  她單槍匹馬從寂寂無名的小鎮初中殺出一條血路,被人叫了三年的大神,這三年她沒有娛樂,滿屋子試卷,空筆芯堆積成塔,闖過重重關山,終於到了此刻。


  靜謐的房間裡,猶如冰川燃起熊熊烈火,細胞橫衝直撞,他們熱血澎湃。


  方嶽坐在電腦前,脖子上的固定裝置終於松開了,他側過頭,定定望著陳兮,聲音低沉溫柔:“陳兮。”


  “嗯?”


  “你真的很棒。”


  “……謝謝。”


  陳兮自信笑著,心髒砰砰直跳,比窗外的雷雨聲還要響亮,燈光下她雙眼一片盈潤,方嶽看著她,目光屏蔽了周遭的一切,兩人欲說還休對視著,直到電腦屏幕再次變暗,他們才如夢初醒。

Advertisement


  “你快查查你的分。”陳兮催他。


  方嶽不緊不慢輸入了自己的準考證號,他總分六百八十八,省排名六百九十八。


  陳兮由衷道:“你也很棒。”


  方嶽淡定地笑了笑,學她說話:“謝謝。”


  陳兮說:“應該的,禮尚往來。”


  方嶽好笑:“那再多往來往來。”


  陳兮:“你還想怎麼誇我?”


  方嶽:“我組織一下。”


  陳兮:“那我也組織一下。”


  桌上手機突然來電,打斷了兩人的互捧,他們剛查完分,還沒來得及給方媽去電話,方媽急性子,電話一接通,她就迫不及待地追問:“分出來了沒啊?我聽他們說已經出分了,你們查了沒,怎麼一直不給我打電話?”


  “剛查好。”方嶽邊說邊起身,去調高了空調溫度,“陳兮六百九十四分,我六百八十八分。”


  方媽對分數沒概念:“我天,比你姐可高太多了,你們是不是肯定一本了?!”


  方媽在茶館,電話那頭還有方老板和朋友的聲音,方老板問她多少分,方媽把分報給他們,方嶽聽見電話那端一片熱鬧,他和陳兮的分數在無數人口中傳來傳去。


  方嶽言簡意赅地解釋:“陳兮省排名三百六十六,我的省排名是六百九十八。”


  方媽尖叫,她不懂分數,但肯定知道排名,方媽驚喜欲狂地和茶館裡的人分享,方老板搶到手機,嚷嚷著:“阿嶽兮兮,你們想要什麼,我給你們買,要什麼我給你們買什麼!”


  茶館裡沸騰歡呼,“老板老板娘,請客,請客!”


  方媽有點摳門,笑哈哈地說:“九折,全場打九折!”


  掛了這通差點穿破耳膜的電話,陳兮和方嶽面面相覷,兩人忍不住都笑了下,新電話又來了,這次是潘大洲。


  今天下雨,潘大洲沒有擺攤,就算天晴他也沒心思擺攤,他們全家都聚在一起等著高考查分。


  潘大洲大吼:“你猜猜我考了多少分!”


  方嶽還沒開口,電話那頭有人自動給他解答:“六百六十二分,全省排名五千二百多。”


  潘大洲氣憤:“媽!”


  潘媽喜不自勝:“我兒子太棒了!”


  他們母子倆都大嗓門,陳兮也聽得清清楚楚,方嶽把手機開了擴音,和陳兮一道跟潘大洲說話。


  潘大洲這次走了狗屎運,他估分根本沒估這麼高,查完分差點要拆房子,稍稍冷靜下來就立刻給方嶽打電話,他覺得自己今晚一定是睡不著了,他控制不住,興奮地纏著方嶽陪他通宵打遊戲,要是不答應,他就來方家拆家。


  方嶽說他:“你改當哈士奇了?”


  陳兮笑得不行,方嶽沒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兩人面對面站著,一個低頭一個仰頭,方嶽另隻手上的手機又傳來了蠻不講理的撒潑聲,陳兮耳朵有些燙,她眉開眼笑地小聲說:“你陪他打會兒遊戲吧,我還要告訴我爸。”


  “嗯,”方嶽頓了頓,問她,“你想不想打遊戲?”


  “今天不想,”陳兮笑著說,“你先控制一下大洲,我回房了,晚安。”


  方嶽看著陳兮走出臥室,手機裡還在叫囂,他無奈地對潘大洲說:“行了,上號。”


  掛掉電話,方嶽看到有幾條未讀微信,基本都是問分數的,其中一條是廖知時,方嶽算了算時差,笑了下,先給他回復,把潘大洲的分數也一塊兒說了。


  陳兮手機沒帶身上,她回到房間。


  現在是晚上,怕蔣伯伯接電話不方便,她準備先給蔣伯伯發條消息,拿起手機一看,五分鍾前廖知時給她發了微信,陳兮先把高考出分的結果告知蔣伯伯,再打開跟廖知時的微信對話框。


  陳兮把自己分數發給他。


  廖知時:“恭喜。”


  陳兮:“謝謝。”


  廖知時:“我過幾天回國。”


  陳兮:“你放暑假了嗎?”


  廖知時:“是啊,這次回來大概待上小半個月。”


  這一年廖知時在國外,起初他們也並沒聊天,後來廖知時Q|Q被盜,陳兮收到了詐|騙消息,她當時沒理會,過了幾天廖知時把Q|Q號弄回來了,挨個給好友提醒,也提醒了陳兮,就這樣,他們偶爾會在Q|Q上聊幾句,不過聊得也並不多。


  陳兮跟廖知時說完,就等著蔣伯伯的回復。出分後她臉上神色一直還算平靜,隻有心跳不太受控,這會兒心跳已經穩下來,又有一種不知哪來的情緒,起先和風細雨的來,慢慢的,這情緒開始排山倒海。


  外面電閃雷鳴,風雨交加,陳兮卻覺得晴空萬裡,碧波浩瀚。


  她看著那扇她隻開啟過一次的小門,任由情緒充斥,放縱著自己腦海信馬由韁。


  手機來了視頻邀請,是蔣伯伯。


  蔣伯伯上個月換了一部山寨智能機,但因為節省流量,陳兮還從沒跟他視頻過。陳兮接通視頻,手機屏幕上出現了蔣伯伯和陳爸的臉,還有陳言。


  蔣伯伯笑著解釋:“我跟你爸在鎮上喝喜酒。”


  村裡有人結婚,喜宴擺在山下的小鎮,他們喝酒喝到現在,用的是飯店的網絡。


  陳兮問:“這麼晚了喜酒還沒結束嗎?”


  蔣伯伯說:“難得嘛,大家就多聊會兒,來,你跟你爸聊天。”


  手機用的是飯店的網絡,不怕費錢,蔣伯伯把位置讓出來,陳爸抱著陳言,整張幹瘦的臉都出現在了鏡頭中,陳爸第一次見識視頻通訊,震驚不已,陳兮笑著跟他打手語,陳爸回過神,欣喜地開始跟她第一次面對面的遠程對話。


  陳爸問她,你說你考試考了多少分?


  陳兮說,六百九十四分,全省排名三百六十六。


  陳爸不懂就問,能上大學嗎?


  陳兮信誓旦旦地說,能,我能上非常非常好的大學。


  陳爸喜笑顏開,又開始問陳兮身體好不好,吃得怎麼樣,有沒有聽話。


  每次父女倆聊天,這些問題都是車轱轆話來回說,陳兮不厭其煩,對陳爸有問必答。


  聊到最後,陳爸摸摸陳言的腦袋,笑著問了陳兮一件事,陳兮看完陳爸打的手語,怔了怔,問他,你說什麼?


  陳爸又打了一遍。


  陳兮靜了片刻,但視頻通話是動態的,陳爸還在鏡頭另一端追問,陳兮正容亢色地拒絕了陳爸提的這件事。


  陳爸的表情是困惑不解、失落,以及不開心。


  陳兮打起精神跟陳爸說了兩句,又叮囑他回家路上小心。


  結束視頻,陳兮把手機翻身,在床上呆坐半晌。


  陳兮聽到了窗外的雷雨聲。


  陳爸問她的事情,其實並不算多嚴重,可這一刻陳兮莫名想起了有段時間她反復觀看的那部法國電影《洞》。


  那部電影實在是枯燥冗長,方茉連十五分鍾都堅持不下去,見她反復看了好幾次,方茉實在不能理解。


  陳兮自己也不太明白,為什麼她會獨獨鍾愛那部電影,或許此刻那個模糊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


  那部電影的結尾處,小鏡片翻轉,牢房裡的囚犯期待著即將成功的越獄,牢房外卻早已有一排獄警守株待兔,虎視眈眈。


  獄警們怎麼會等在那裡?因為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克勞德是一個和小姨子通|奸,差點謀殺了妻子的男人,這樣的人怎麼能值得信任,又或者說,這牢房裡每一個囚犯,都不見得值得信任。


  越獄這事在最開始就存著隱患,沒有光明的未來等著他們,他們的一切期待和努力,都在最後一刻付之一炬。


  雨勢似乎越來越大,晴空萬裡和碧波浩瀚也逐漸消失。

潛力新作

  • 兔子想吃隔壁草

    "演藝世家簡宅出了個兩耳隻聞遊戲音的網癮少女 一開黑就忘記時間,演戲?主業?不存在的。 「這是一個被娛樂圈耽誤的電競選手的故事。」 簡言之:這個adc有點帥,我先上為敬!"

    神山

    我死在他封別的女人為後那晚上,他們在萬民跪拜之中普天同慶,我一個人在冷宮抱著冷透的小狐狸孤獨咽氣。小

    河清海晏

    被父親毒打,被同學霸淩。走投無路之下。我來到了巷角的紋身店。 聽說老闆是個小混混,打架又兇又狠,周圍的人都怕他。 推開門,我從兜裏掏出皺巴巴的十塊錢。 鼓起勇氣: 「聽說你收保護費,那你……能不能保護我?」 煙霧繚繞中,男人勾唇嗤笑: 「誰家的小孩兒?膽兒挺大。」 後來,他卻因為這十塊錢,護了我十年。

    被虐後我攻略了前夫死對頭

    我於大火中救下太子蕭慎,他寵我如命,立誓封我為後。可後來他撿回一女子,許她鳳冠霞帔皇後之儀。封後那

  • 神敵

    神要是公然去跟人作對,那是任何人都難以對付的。節選:“你怎麼才開始化妝啊,”秦麗推門進來,看見立橫站在立鏡前才開始在臉上塗抹,身上的小西服外套都沒來得及扣嚴實,顯得匆忙,看來才來。“我家裡……”立橫才開口,秦麗顯得不耐“算了算了,我還有事,你快點。”

    霸道女總愛上我

    晚上 10 點,公司女總裁還在群裡傳達會議精神。我邊吃泡面邊給死黨發了微信。 【這娘們大半夜自己不休息也不讓咱們休息?就是缺個男人。】 【你趕緊收了她,去表白。】【霸道女總愛上我吧。】 說完這句話,我就去收拾桌子。 回來看了一眼手機,我直接懵了。  公司大群裡全是問號。 【你瘋啦,你他媽發大群裡了。】死黨又是打字又是語音電話。 【現在撤回肯定來不及了,就說我對她一直有仰慕之情吧。】 【你他媽好好看看,你發的是霸道女總愛上我爸!】

    原來你這麼甜

    一個人在你心裡放了場盛大的煙火,於是剝奪了你下半生安於平凡的權利。 所以當很多年後有人勸陳若“天涯何處無芳草”。 陳若彎了彎眼角,看著窗外,側臉柔和:“可是他是大樹啊。”

    守寡後我重生了

    "守寡之前,華陽看自己的夫君幾乎是哪哪都不順眼,嫌棄他天天沉著一張臉,嫌棄他滿身大汗就往床上躺,更嫌棄他某些時刻的毫無節制。 可當他真的死了,她也成了寡婦,華陽竟開始一樁樁地懷念起他的好,譬如他背著她在暴雨裡穩穩行走的身影,譬如寒冷冬日他熾熱如火的胸膛。"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