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就有點後悔剛睡了一覺。不然還能再和許翊多聊聊,單獨多待一會兒。
要看出蘇月做什麼決定很簡單。如果答應很快,就是第一時間或早就想好的;如果半天不吱聲,就是抵觸、拒絕。一如平時她表達委婉回答“還好”的樣子。
許翊替她做了決定,“那就先跟我走?”末了,又笑著補充:“放心,不會把你拐走的。”
——
靠近夏至,白晝愈來愈長,出門後天色依舊敞亮。
途徑幾所高中,校門外都拉著警戒線,站滿迎接高考生的家長。
蘇月跟在許翊後面穿過擁擠人群,看到他寬闊肩背,隻覺得安心。
走過長橋,橋下江面開闊,倒影橋上人間煙火。她記得,上次五一聚會也經過這裡。
沿著棧道再走幾步,路面變得狹窄,汽車沒辦法駛入,終於拐了個彎,眼前出現一座鐵橋。
鐵橋不長,橫建在小溪上,滿是歲月洗刷留下的斑駁痕跡。
蘇月看著四周空曠綠野,感覺整個人都放松下來。想到早上看到他在導航,反應過來。
“你一大早就在查這個東西啊。”
許翊挑眉,沒想到被發現了。不過看她的表情,還算驚喜。
蘇月手臂交叉橫在欄杆上,眼尖發現下面零散分布的東西,像是發現寶藏般眼神發亮,“還有情人鎖?”
許翊像一早就知道,隻問,“想要一個嗎?”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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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見許翊伸出手,手心中央放了把鎖,形狀沒什麼特別的,倒是鐵紅色很吸睛。
蘇月說不意外都是假的,“還真是什麼東西都有。”
許翊:“你不是說我是哆啦A夢的口袋嗎?那我人設可要立住了。”
說完,把鎖交到她手上,還有一支油性筆。
突然被塞過來這些東西,蘇月都不知如何開口,“我……你這,是讓我寫點什麼嗎?”
“蘇老師文採那麼好,字又好看,我寫就有點暴殄天物了。”
什麼啊。說得那麼鄭重其事,捧殺她。
不過許翊確實有很有趣的想法,像個寶盒,每次打開都能給變出個小玩意。
隻是驚喜來得太快太好,蘇月一時之間真沒想到可以寫點什麼。心裡有挺多關於未來的想法,但雜亂無章,沒辦法抽絲剝繭概括出來。
情人鎖……畫個愛心,寫下誓言。好像也就這些了吧。
想到這,蘇月頓住。她居然連寫什麼都想著一定許翊有關了。也是,在短暫的人生裡,能遇到這樣一位少年,如何能不刻骨銘心。
看他眉眼全是笑意望著自己,蘇月下筆,很快挑了個空著的地,利落把鎖扣上。
流水潺潺,見證橋上亙古不變的感情。
蘇月很滿意地點點頭。
許翊好奇,“能看看嗎?”
“嗯。”
得到允許,許翊蹲下,修長手指輕輕把鎖抬起,看到上面的清秀字跡:[S&X],背面是今天的日期。
許翊揚眉輕笑,“蘇老師寫的字就是好看。”
蘇月有些無語,嗆他,“你就隻關注到字嗎?沒看到內容嗎?”
“我們微信昵稱的縮寫?”
“……”
“就不能是我們名字的縮寫嗎?”蘇月沒好氣道,不過經他那麼一說,她也才發現這麼個事。
還真是巧。
但這個解釋不出自她的本意,蘇月繃著臉不買賬,好心再給一次機會,“你好好再看看。真的沒看出什麼嗎?”說完還不解氣,想掐他,又想到他是冷白皮容易留印。怕惹麻煩,換成捶了下許翊的肩膀。
挨了她軟綿綿一拳,許翊憋不住笑,裝作受重傷立馬認錯,“好好好,兩隻眼睛都看到了。能跟你寫在一把鎖上,我的榮幸。”
這還差不多。蘇月收回想要刀人的視線,又覺得不夠。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編輯一條隻有自己能看到的朋友圈——
[未來,這兩個名字會以一種光明正大的方式公之於眾。]
第42章 木牌&白晝
◎想你的夜慢慢變長◎
回到一中,已經過了整點五時。高考正式結束。從校門內望去,人頭攢動,校外沉寂了幾個小時的街道響起此起*彼伏的喇叭聲。門口擁擠,蘇月一路上都在說借過道歉,看到旁邊懷抱著花束、身著旗袍的家長在安撫剛出考場的高考生,一時恍惚。
“哎,這裡是我們結束考試的學生,我們一起來問問她有什麼感受吧。”
身邊突然冒出一個女聲,蘇月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就被帶到一架攝影機前,嘴邊是套著巨大海綿套的有線話筒。
看行頭,像是什麼採訪。蘇月無奈,一中不愧是重點高中,連採訪都安排上了,怎麼還偏偏挑上了她。
作為還有一年苦旅的準高三,蘇月是要拒絕的,不能搶了真正主人公的高光,但化著精致妝容的女人恨不得把話筒塞到她嘴裡,兩眼發光期待她能說些什麼。
蘇月張了張嘴,“我……我”硬是憋不出第二個字。
“不好意思,我們不是高三的。”說完,許翊禮貌拒絕淡笑,直接攬過蘇月的肩膀逆著人流前行。
四周嘈雜,蘇月在許翊懷裡跌跌撞撞前行,仰頭的角度不偏不倚能欣賞到男生線條流暢的下顎,到微微凸起的喉結。搭在肩膀上的手臂溫熱有力,蘇月感覺自己都冒了層汗,心跳加速,分不清是因為趕路還是別的。
過了綠蔭,走到開闊的操場,終於不用摩肩接踵,許翊很快就把人放開,恢復成正常的社交距離。蘇月覺得腦袋還在發燙,對許翊突然的疏離有些不習慣。
“怎麼了?”
“還好意思問?牽手不打招呼,推開也不提前說一聲。”
許翊聽著委屈,“我沒推開。這鍋我可不背啊。”
蘇月不想理他,偏過臉,一股腦往前走。
“原來你喜歡有計劃的啊。”許翊追上,懶懶說著,“那是不是以後接個吻也要通知一聲?”
老天,他們為什麼要在學校裡討論這些事情啊。
“太陽還沒完全下山,青天白日的你在說什麼東西?”
“噢,這玩意確實不適合現在說,那我們晚上聊?或者——”
蘇月實在聽不下去,停下腳步,冷臉上手捂住許翊的嘴,奈何存在客觀的身高差,許翊很輕松躲開。
“哎,怎麼還想著殺人滅口呢。”許翊很欠地繼續逗人,“蘇老師,注意點,青天白日的,在學校我們不要動手動腳的。”
蘇月:……
好極了,許翊現在已經會拿她說的話堵她了。夠出息的。
不過,許翊這樣開玩笑的話倒是點醒了她,剛才的行為確實不合適,幸好現在環境吵鬧,沒什麼注意人注意到他們。
快走到教學樓前,圍著的警戒線已經撤走。蘇月仰頭看見最上層的走廊站著幾個人,手圍成喇叭狀朝遠處喊——
“我們解放了!高二的,你們還有一年!高一的,你們還有兩年!”
“老子再也不用學數學了!”
“為什麼一中不給往樓下扔試卷啊!?我真想把它們都燒了……”
“哎別衝動,它們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
樓下平臺正要把書搬走拿去賣的零星幾人,聽到後也跟著喊起來,臉上是藏不住的笑。兩岸猿聲啼不住,招搖得把同層辦公室的老師引來,笑罵著小兔崽子讓他們收斂著,不要擾民。
目睹了所有的蘇月和許翊:……
蘇月:“好吧。我承認比你討厭的另有其人。”
許翊:“……”
踩著被夕陽映照的樓梯,蘇月找到了頂層未來要待一年的教室。一進門,課桌已經擺好,班長帶著幾人在打擾衛生,陸陸續續有人把書搬上來。窗簾被風吹起在空中劃過弧線,黑板上的倒計時被擦去,嶄新的數字重新進入新一輪的倒數。
班長看到杵著的蘇月,笑道:“蘇月,別愣著了!我們還要自習的,來一起幫忙把。”
“好。”
蘇月想了想,看向許翊,眨著眼,“那我留在這做衛生。你……幫我搬個書,行嗎?”
“行。怎麼不行。”
許翊覺得自己真的有病,連蘇月就那麼輕飄飄地請求他都覺得可愛。哪怕前一秒還在裝模作樣鬥嘴,隻要她說要幫忙,他就不會拒絕。沒轍。
兩周後。
一中走了一批畢業生,食堂位置都很富餘,吃飯打水上洗手間都不需要怎麼搶,校園課間也沒幾個月前那樣的熱鬧。
安靜創造了安逸的環境。身體比心理對升高三先做出抗議,課間趴桌子休息的人越來越多。
蘇月在座位上打了個哈欠,聽著前面的黃天石抱怨,“咳,每天都要爬那麼多次六樓。光上樓就累夠嗆,哪還有力氣看書啊。”
劉盛源:“就是。一中什麼時候考慮建個電梯——蘇月,你在看什麼呢?”
蘇月拿紅筆畫圈做了個重點標記,聞言抬頭,“培訓班的測驗。”
“測驗?”黃天石不敢相信,起身看到許翊也和蘇月在做一樣的事,“我靠,你們數學的培訓班還要單獨考試?”
許翊輕飄飄扯著嘴角,“嗯。”
黃天石:……“還好我當時沒去數學班,太壓榨人了。”看了眼牆上的掛鍾,黃天石好奇,“你們說一會兒的班會老陳會來講什麼?”
劉盛源:“老陳人都不一定能來。”
雖然還沒正式進入高三,但大家都能感覺氛圍沒那麼輕松了,老師那邊也是一樣,經常可以看到教師們拿著會議本上樓下樓。
黃天石:“那估計是又在制定什麼計劃。說不定到時候我們所有假期都要減半。”
學生黨最是聽不得這種話,劉盛源不爽地嘖了聲,“你能不能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黃天石:“我看往屆都是這樣的,你覺得我們逃得掉嗎?”
劉盛源:“我知道。但是你說出來就是不行,OK?”
兩人說著馬上就要掐架,陳宏走進教室敲了敲門,腋下還夾著本卷起來的教輔。
“睡著的人趕緊醒一醒哈,一會兒全年級集體到大禮堂,就不開班會了。”
消息一出,一具具沒有活氣的身子瞬間從桌上彈起。
黃天石摸不著頭腦,“這不是還沒月考嗎?這麼著急,一點準備都沒有,難道是思想教育工作?許翊,你們學生會那邊有沒有什麼小道消息啊。”
“沒有。我都退會了。”許翊一嗤,“學生會組織的活動是雜,但年級很多安排都不知道的,你當學生會是什麼手眼通天的存在嗎?”
上周學生會開會完成換屆,許翊部長的位置交出去,以後和一中的學生會也就沒關系了,成為學弟學妹們口中的“前部長”。
“我就這麼一問,你居然說了那麼多話懟我?!”黃天石不可置信瞪著眼。
許翊不想理他,把手橫搭在蘇月的椅背,輕聲道:“一會兒我們到禮堂一起看看題目。”
蘇月點點頭。
黃天石:……好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