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三三兩兩成群結隊走,坐滿一樓大堂。這次大會開得蹊蹺,考試不是中心話題,不少人都拿了筆記或小書低著頭在背。
蘇月抽出座位扶手裡的小桌板,筆抵著下巴,旁邊有人坐下,下意識想問下題的思路,結果抬眼看到的姜甜。
姜甜看到她意外的神情,嘟嘴不滿意,“怎麼啦?不是許翊你失望了。”
蘇月莞爾:“沒有沒有,隻是習慣了。”
她特意挑了挨著過道的地方,把其中一個位置空出來,沒想到被姜甜佔了先機。轉頭看到許翊在後面幾排落座,眼下一片陰鬱。
“好啦,不要再看他了。我就吃飯能和你多說說話,也給我看看題唄。”
蘇月忍不住笑,“哪有那麼嚴重。我們課間也聊的呀。”邊說邊把鉛筆遞過去。
許翊坐在後排,看到女生兩顆挨著的腦袋,刺眼得不行。
“你怎麼了?我怎麼好像聽到了後槽牙咬碎的聲音啊。”黃天石在一旁欠了吧唧,“你拿了題啊,給我看看你們數學班的題目有多變態唄。”
許翊二話不說,直接一巴掌抡過黃天石的臉。
幾分鍾後,大會開始。
沒什麼特別主題,舞臺和兩側的大屏黑著沒開,全靠洞洞鞋拿著話筒輸出聽得耳朵都起繭的雞湯。內容不新鮮,蘇月逐漸聽得昏昏欲睡。下一秒,洞洞鞋提到模擬考,才蹭地一下信號天線豎起來。
洞洞鞋簡短說了後面的教學安排。
經過年級和上面領導決定,全市重高和其他地區幾所高校在月底進行一次聯考,直接代替原來的期末考。
消息來得猝不及防,高三剛走,他們就要面對一場硬仗。不少人坐在下面竊竊私語。
洞洞鞋表態,一中的教學絕對可以拿得出手,但也不能一葉障目,是驢子是馬總要拿出來遛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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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級一貫是會事後安撫的,交代完這件大事,有幾人拎著袋子從臺上走下來,沿著過道從前往後經過,看著像是在分發什麼東西。
“一中每年都會有一個傳統,會給升高三的學生發放木牌,帶了筆的同學可以現在寫上,後山那一排桂花樹已經收拾出場地,一會兒散場大家過去系上……”
姜甜把木牌遞過去,“小蘇,你要寫什麼啊?”
剛在橋頭寫完情人鎖的蘇月:……怎麼今天要寫的東西那麼多。
“我還沒想好。”蘇月掂量比手心還大的許願牌,估計這能寫下不少東西,“而且我沒帶筆,晚點再去吧。”
“那你喊上我,我要和你一起。”
“好。”
把牌子收進口袋,蘇月摸了摸,帶著飯卡,準備和姜甜一起去食堂。
許翊在後面幾步就追上來,“小同桌,吃飯去?”
姜甜看到許翊就不太高興,一把拉住蘇月的胳膊,“你要幹什麼?她是要和我吃飯。你要是想問那塊牌小蘇寫了什麼東西的話,勸你別問了,肯定和你沒關系。”
剛在情人鎖寫下和許翊名字縮寫的蘇月:……
許翊瞟了眼兩個女孩子緊緊貼著的手臂,好似無所謂,“沒想問這個。”
迎面還有折返回來搬書的畢業生,擦肩而過時,蘇月聽到議論她和許翊,具體內容不清楚,但聲音是帶笑的。
蘇月:“那……你趕上來想說什麼?”
“就是想問問,蘇老師知道夏至是什麼日子嗎?”許翊說完,腳步加快,上前和黃天石他們一起走了。
姜甜聽完翻了個白眼,“許翊問的什麼問題,沒分科前咱也學過啊,不就是北半球各地白晝時間達到全年最長嗎。別管他小蘇,我們好好吃飯。”
“嗯。”蘇月漫不經心應了聲。
她沒說,在許翊喊蘇老師的時候內心早就警鈴大作,聽完問題更是要紅溫了。
——夏至是什麼日子?
——從這天開始,想你的夜慢慢變長。
這是她聽到的。
第43章 聯考&暗處
◎慢悠悠摩挲手指◎
距離聯考隻有三天。雖然大家私底下總在蛐蛐一中是所監獄,但真要拉出去打硬仗絕對不會馬虎,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就連課間和晚自習辦公室和輔導桌都比平時熱鬧不少。
備考,復習,一切有序進行。直到周三開考。
聯考選的日期定在明年高考對應的星期,科目也按語、數、理綜、英語的順序,為的就是讓學生適應,多一些沉浸和參考,便於總結經驗。
唯一的偏差是,年級至今沒有正式進行過一次理科合卷的測驗。
這事是蘇月看到考試安排表時意識到的。分科考,每科時間都很充裕,對計算和閱讀佔有優勢的她來說更是,就是不知道合在一起會有什麼不同,自己也沒練過,難保心裡沒底,不夠踏實。
和許翊說過後,他倒是不緊張,不慌不忙拉著她用連著的大自習掐表練了一套。攤開答案一起對,蘇月看著兩人劃著紅勾的卷面,才有了腳落地的實心感。
聯考需要各校老師協商討論定下得分標準,因而改卷和出分速度會比一中自考自改要慢一些。這倒是便宜了結束一輪摧殘的學生,斷頭日來得晚些,尚有可以多呼吸空氣的機會。
周日傍晚,天空是紫藍色,藏著海鹽芋泥味的雲。
蘇月和姜甜在食堂吃過晚飯,約著往學校後山去。
平房依舊清淨,微風塑造林海。一牆之隔,正對著的一長排桂花樹下,掛著近千塊許願木牌。
姜甜走近,隨意撥弄幾塊,有些不滿意,“哎,我還以為年級把地方收拾得有多好,不就是往樹枝樹幹上拉了幾根粗鐵絲。”
蘇月陪笑,順著她話,“怎麼了?這樣還不夠嗎?”
“那當然不行!”姜甜回憶起以前到深山寺廟裡祈福,“燒香拜佛還要專門搭座房呢,一中就這樣對我們。”
蘇月沿著垂著的木牌走,找到一處空位,“其實還挺有意境的,對不對?桂花樹,蟾宮折桂。”
“咳,也就你還願意幫那幫領導說話了。”
蘇月沒再接話,看著手裡穿過木孔的兩根紅繩,難以下手。
姜甜很快就把木牌綁好,轉眼見蘇月沒動,好心問道:“小蘇,怎麼了?”
愣住的蘇月被問得臉上劃過一陣尷尬。她有個不好說出口的未點亮技能:打死結。
聽起來有點扯,但可能就像平常說的那樣,老天開了一扇門就關了一扇窗。她從小到大就缺點動手能力。後來長大涼鞋換成跑鞋,沒人幫忙,她就傻愣愣地抱著兩隻鞋坐在地上練習如何系鞋帶,甚至研究出一種很神奇的系法。至於打死結,復雜一點的蝴蝶結,就沒刻意研究過了。
“我……那個,要不,你幫我吧?”
“啊?”姜甜有些震驚,不過很快手指接過捏著,“好吧,我不會看的。”
姜甜怕木牌掉下來,綁得很用力,紅繩疙瘩穩穩挨著鐵絲。又往旁邊扯了扯,牌子紋絲不動,姜甜很是滿意,回頭不見蘇月,人圍著鐵絲踱步。
“小蘇,你怎麼跑到裡面去了?找什麼呢?”看她這樣認真,姜甜反應過來,眯著眼冷冷揶揄,“不會是在找許翊寫的吧?”
蘇月不知道許翊是怎麼惹到姜甜的,或許是這兩人天生八字不合,氣場容不下彼此。這點最近格外明顯,就連放學回家都難得聽到許翊抱怨。
“嗯。想找。但是沒看見。”蘇月大大方方承認,還是沒放棄。
他總是說她有文藝細胞,從不吝嗇誇獎。但她也會好奇許翊拿到會在上面留下什麼願望。
姜甜憤憤,不客氣潑了盆冷水,“別找啦。許翊這小子說不定都沒往上綁,他就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我們還是快點回教室吧。今晚自習頭兩小節被換成講評試卷了,還是語文,要被芝姐逮到就不好了。”
蘇月聽得挺想反駁。其實許翊心思蠻細膩的,過往和他歷經的事,她都能列出不少小細節。但想到姜甜對許翊的態度,又作罷,左右姜甜也不太相信。
可空手而歸,總是遺憾的。但也沒辦法,上千塊一模一樣的東西,找起來猶如大海撈針。彎腰鑽出來,蘇月挽上姜甜的胳膊,“走吧。”
夜幕降臨,夏夜晴空浮現星河。樓下安靜非常,樓上則充斥各班老師講解和學生抱怨的聲音。
閱讀感受本身是一件很主觀的事,但參考答案和賦分點是死的,不少掉入二選一陷阱、與正確答案沾邊但不多的人和趙雲芝爭論著,教室時不時冒出整齊得像排練過的討伐聲,把趙雲芝吵得一陣頭疼,耐著性子講解。
“啪!”
嘈雜的環境正好掩護蘇月拍小腿的聲音。
許翊朝她笑,“第六次了。”
“可是真的很痒啊。”
按理說,蚊子是靠追尋人體汗液成分來叮人的,空調房裡體溫降低不應該如此招蚊愛。但今晚蘇月就像被標記一樣,從上課開始就一直被咬,把手伸到課桌下好幾次還是沒抓著,隻恨今天偏偏穿了條坐下會露出一截小腿的運動褲。
蘇月放棄掙扎,一副任人宰割趴在桌上,“你真的沒有花露水什麼的嗎?”
許翊見女孩被折磨,也心疼,但也無情說出現實,“不好意思,這個真沒準備有。”他不是招蚊體質,之間也沒見蘇月會背蚊蟲擾得反應那麼大。
再被打擊一次,蘇月又往腿上重拍一下,終於是熬到下課,二話不說蹭地拉開椅子站起來,動靜大得把前面的黃天石嚇一跳。
“我靠許翊你幹嘛啊……撞桌子那麼用力的?”黃天石正仔細研讀語文閱讀題的答案,猝不及防被那麼一撞,差點要罵出口。
許翊沒說話,平靜地把兩人的課桌往後挪了挪。
“哈?不是你啊?”看到站起來的蘇月,黃天石蒙了一瞬,“怎麼了姑奶奶……該不會是對答案給氣著了吧?”
蘇月聽著是氣笑了,輕飄飄來了句,“沒有,我英語作文外全對了。對了,你有花露水嗎?”
黃天石:……
不是,誰問你英語了?就這樣戳人肺管子嗎。
“花露水沒有,但我好像帶了風油精。等我找找哈。”黃天石從書包夾層翻出來遞過去,“許翊,你看你把蘇月帶壞成什麼樣了。”
許翊
他什麼話都沒說,怎麼還有他的事。
黃天石裝作遺憾地添柴加火,“還記得,以前的蘇月多善解人意,肯定是近墨者黑了。”
轉著筆的許翊懶懶靠著,漫不經心掀起眼皮,“哦。你現在罵人挺高級啊。沒上課前英語老師叫你去辦公室幹什麼?”
黃天石:……
塗完風油精的蘇月直起身,豎著耳朵好奇,“幹什麼了?”
“英語老師頭疼他的聽力,讓他多練練。他還非得多嘴,跟老師打賭說什麼這次聯考肯定不會再錯六題那麼多了。”說完,許翊忍不住冷呵一聲。
蘇月被勾起興趣,“然後呢?”
“他錯了七個。”
蘇月:……
那可真是,太棒了。
黃天石簡直氣不過,“有你這樣嘴人的嗎?你就沒有失誤的時候嗎?你就沒有被芝姐叫去喝茶的時候嗎?”
“哦,有啊。但是芝姐鼓勵我多跟同學學習,取取經,是不是啊,小同桌。”
蘇月:
是你個頭。
黃天石見不得許翊這欠揍樣,剛想越過書桌把人湊一頓,突然頭頂上的吊燈全滅,整個教室陷入一片黑暗。霎時,整棟教學樓爆發尖銳的叫喊聲。
“我去,一中搞什麼???”
“這是突然停電了?”
“那我們是不是不用上晚自習了?”
“還有這種好事?這可是之前從來沒有過的啊。”
……
不少人是害怕的,但更多是興奮,已經開始暢想提前放學。
四周彌漫嘈雜的討論聲,黃天石短時間難以適應昏暗,看到對面樓同是漆黑一片,憑感覺朝著許翊那個方向喊,“一中在做什麼突然襲擊?喂,許翊你人在那?”沒有得到回應,黃天石莫名有點慌了,手往旁邊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