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準時開考。語文作為第一科,大家最是緊張,都想要個開門紅。
然而,高考顯現改革風向。這屆學生“幸運”地迎來新題型、不常見的科幻小說閱讀理解和漫畫類作文命題。
兩個半小時後,大家面面相覷,清一色的哭笑不得,有種瀕臨破防的死感。
陳宏收回準考證號,正仔細清點數量就被孩子們圍住。
“老陳,語文直接難哭了……”
“選擇題看得我兩眼一黑,好幾道都不確定。”
“語文背刺!來拜拜你,祈禱下午數學別太惡心!”
“我就留了40分鍾寫作文,誰懂剛剛筆都要寫出火花了。”
……
學生七嘴八舌,陳宏無奈地笑,忙安撫軍心,說大家都覺得難,那其它學校的估計都要在考場上哭出來了,順便給目光呆滯的許翊拍拍背。
抱怨歸抱怨,還得考完一科丟一科。調整好心態,考生努力再為後來科目做準備。
時間過得很快。
8號下午5點鈴一響,禁令解除,黑壓壓一片人湧出考場。不管體感如何,大多數人都眉飛色舞,就差把老子天下第一寫在臉上。
從存放處背上書包,許翊馬不停蹄趕去備考教室搬書。
零零散散的試卷和套題堆疊起來,高度竟然快到腰處。
大多數都可以直接舍棄,但許翊怕有重要的東西夾在其中,於是認真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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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還真在下面翻出該留著的一本。
是他受蘇月影響做的語文素材積累。
積累本比以往自制的錯題集要精致多了,畢竟這是正兒八經買的帶封面的。唯一不變的,裡面粘貼紙條依舊歪七扭八,但做了許多標記,邊邊角角都翻起毛了。
“我靠,終於可以遠離英語了!”黃天石激動地把培訓班發的卷子抽出來,轉頭看見許翊盯著手上的東西,“不是,哥們,你在糾結什麼?!一會兒可還得聚餐。這些還有什麼值得留念的?”
走近一看,黃天石瞪大雙眼。
許翊是跟著蘇月學瘋魔了?
許翊聽後,毫不猶豫收進書包,託著一摞其它復習資料下樓。
與此同時,百公裡外的榕城。
蘇月背著包,擠上公交,趕去城中最好的醫院。
幾分鍾前,她剛出校門,就收到李茗的電話。
蘇月很意外,以為李茗會來接自己。
可按下綠色鍵後,蘇月聽到的是一個陌生的女性聲音。
女人語氣很急,說了很多,蘇月隻捕捉到那句“你媽媽躺在醫院裡”。
車廂裡人頭攢動,蘇月忙抓住扶手,才發現自己在抖,掌心冒冷汗。
高考剛結束,考點附近傳來一陣陣催促的車笛聲。
公交車動得慢,好不容易停靠到下一站點。蘇月直接跑下車,穿梭於來來往往的人流。
濃濃的消毒水味彌散在空氣中,電梯上升到指定樓層。門一開,蘇月看到一條長長的走廊,光線很暗,仿佛另一個世界。
腳下灌了鉛,沉重,每向前走一次,都和前臺上方懸著的電子屏的倒計時重合。
像在宣告生命倒計時。
蘇月在重症病房門前停下。透過玻璃,可以看到李茗正戴著呼吸面罩,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她拼了命地跑過來,可這一刻,瞬間失了細看的勇氣。
冰冷的鋼筋水泥圍築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空間,卻見過世間最多的悲痛欲絕。
這裡是生死的中轉站。
眼淚不知何時糊滿了臉,蘇月後退,小腿撞到走廊上的長凳,瞬間跌坐。沒有地方可去,沒有地方可躲,恐懼從身體某處鑽進來,啃食著心。
一股一股淚止不住冒出來,低著頭的蘇月被背上的觸感引得抬頭,從朦朧水霧中看到一個人。
“你是副總的女兒嗎?她給你留了封信。”
李茗從來不會做這樣的事。她堅定地想,也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蘇月全身發涼,接過和蘇烈留下的,風格一致的黃色紙封。
陳宏訂了一中附近酒店的包間。
巨大落地窗外,華燈初上,車水馬龍,室內同樣熱鬧。
原本扎著馬尾的女生們默契披著長發,甚至有人還化了妝。陳宏和其他任課老師一進來就被美瞎了眼,佯裝憤怒說著一個個都不藏著掖著了。
三年相處創造太多話題,各桌說著隻有自己班才懂的梗,時不時就爆出激烈的拍手聲。有人注意到甜品桌上放有紅酒,提議要不要嘗嘗。
以黃天石為首的一幫男生躍躍欲試,老師們沒攔著,但好心提醒年輕注意點身體,女生則顧慮很多,最後還是統一以茶、飲料代酒。
吃飽喝足,眾人坐著休息。角落裡,開始有人坐不住。
黃天石拿過麥克風,大喊:“今天,我們終於解放了!大家嗨起來啊!!!”
突如其來的喊麥把其餘人都鎮住了,安靜一瞬後,反應過來的大家開始鼓掌起哄,坐在一旁的許翊實在受不了這種顯眼包的行為,捂著臉默念這人誰啊不認識。
黃天石做出一副很有氣派的領導樣,手一揮,“今天是個好日子啊。就沒有人表個白,展示一下才藝?機不可失噢。”
從不能放在面上的話題如今能光明正大說出,表白二字瞬間點燃全場,有人激動地吹口哨助威。
一分鍾後,沒有人再起立。大伙難免失望,唏噓幾聲。
“居然真沒人表白啊。”
“清醒一點,兔子可不吃窩邊草啊,你看看咱們班那幾個男生歪瓜裂棗的。”
“哎,你們要這麼說我們可就不愛聽了。許翊長得不可差。”
“許翊是許翊,別偷沾別人的光還洋洋得意,好嗎?”
黃天石起的頭,一下把全班劃分成男女生兩個陣營,幼稚地打嘴炮揭對面的短。
挽救局面的重任最終還是落到陳宏身上。
陳宏拍了拍話筒試聲,喂喂幾聲,整個包間安靜下來。約莫是對班主任尚存敬畏之心,大家表情突然很鄭重。
“沒人表白那我就來說幾句吧。三年真的過得很快,我剛還和其他老師聊著,感覺你們都還和剛進班一樣,調皮得不行。
“回過頭來想,短短三年又挺不容易的。我知道你們每個人私下都付出了很多,有時候在課上看到你們睡覺真是又生氣又心疼。好在我們都挺過來了。
“不管這兩天過後的成績如何,我都希望你們可以用平常心去看待。我在過去經常講,這可能是在座各位這輩子最容易把握的一次機會了,但請相信,人生充滿機遇和可能。從一中出去的,最終分成了兩類人——一種是極度自律,一種是不自律。我寄希望於大家都是前一種,也希望大家在往後生活中不留遺憾。
“你們是我帶的第四屆學生。我不想說什麼一屆比一屆差這種話,在我眼裡,高三六班就是最好的集體。
“你們班主任不太會說好聽的話,那就在此,祝大家畢業快樂,前程萬裡。”
可就是這樣“不太好聽的話”,讓感性的人控制不住抱著旁邊的一頓哭,仰頭控制眼淚的在敬重鼓掌。
對啊,哪怕是窮山距海,不都跨過去了嗎?
激動、不舍、悵惘,各中滋味,醞釀在每個人眼裡。
話筒再響,是班長組織拉著同學和老師到臺前唱歌,臺下跟著大合唱,前排站起來拍著合照,後面有人把一早準備的花束送到每位老師手中。
氣氛再度活躍起來。
許翊在歌聲中低下頭,想給季沫儀報備回去時間可能會比預估的要晚。
解鎖手機後,許翊手指瞬間頓住。
電話簿裡多了條未接的陌生來電記錄。
第50章 狀元&風聲
◎從普高殺出的黑馬◎
聚餐結束,迎來漫長的假期。翌日午時,大多數人還在呼呼大睡,誓要把一年失去的覺全給補回來。
但許翊醒得特別早,或者說是壓根沒睡著。撈過放在床頭的手機,許翊眯著眼辨認那行數字。
那會兒在包廂看到的時候,他幾乎下意識就覺得是蘇月打來的,直跑向外面走廊回撥。什麼都顧不上了。
靠在牆邊等了很久,沒有接通。他不死心,繼續往回打。
希望如同風中搖曳的燭火,左一下右一下晃,沒有定數。
屏幕刺得眼疼,許翊放下手機,手臂橫在臉上,五味雜陳。
不排除騷擾電話的情況,但來電沒有標識。也不排除對方打錯,但被他這樣“騷擾”,正常人是不是也會試試接聽,再不然直接拉黑。
但對面什麼都沒做,放任他打。
她是因為媽媽安排才轉學的,通信應該會受到限制,那換個手機號,借用別人手機也不是不可能。
本就渺小的可能都被現實給磨滅了。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蘇月不接他電話。
窗簾透出微弱白光,許翊頭痛欲裂,心髒跳得難受,隻盼求那真的是陌生人打錯。
失眠在六月下旬光顧他人。
出分前一晚,牆上非常熱鬧,各大名人照片佔據班級群與朋友圈。
相比別人馬不停蹄轉發錦鯉和求上岸,許翊反而感覺很輕松。
發揮和平時沒差,至於考完語文出來表現呆滯,也隻是驚訝於居然正好能用上蘇月幫他整理的素材。兩個星期以來,他沒去對答案,還託季*沫儀尋到家教賺錢,過得不要太充實。
極度充實的結果就是,第二天許翊完全忘了要查分的事,還是季沫儀急衝衝捶門把人從床上拉起來的。
許翊壓根沒睡醒,頂著凌亂的雞窩頭和皺巴巴的睡衣,打著哈欠坐到電腦桌前,“媽……非要這麼急嗎?成績又不會跑了。”
“臭小子,我可是操心了整整一晚上,你倒好,睡得太陽都要曬屁股了,快快快,登進去看看。”季沫儀對許翊這懶散態度是氣不打一出來,忍不住掐著他的臉催促。
約莫季沫儀剛洗過手,許翊感覺臉上冰冰涼涼的,舒服地醒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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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生許翊成績如下:
報名/序號:20xxxxxxxxxxxx
語文:125
數學:145
英語:147
理科綜合:291
物理:xx
化學:xx
生物:x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