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失去溫度,許翊也沒急她,好整以暇,就想看看小姑娘要整些什麼花樣。
夜裡起風,吹動松散發絲。兩側路燈藏在樹蔭中,隻餘零星幾點的亮光。
下一秒,許翊就見蘇月抬起手,聲音極為嘹亮地喊起口號——
“原地踏步——走!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手臂擺得遲緩,但動作很是標準。許翊一愣,反應過來後笑個不停。要不說剛剛站定的時候莫名覺得熟悉,真就是往那一站就是兵。約莫笑得太過分,還收獲了蘇月一個極為不滿的瞪眼。
“你……笑什麼啊!快點,和我一起啊!我們要回宿舍了。預備,齊步走!”說完,蘇月逆時針轉了個方向,腿和腳都抬得繃直,踩在地板上發響。
許翊看她努力走直線,最後努力走出同手同腳的樣子,捂著肚子直起身,幾個大跨步追上,把人圈在懷裡,笑意難藏,“都快一點了回什麼宿舍呀?不是說跟我走?”
蘇月仰頭,視線範圍裡是他微微凸起的喉結,沒忍住上手輕輕擦過。看到它滾動了一下,得了趣,重蹈覆轍,突然大叫一聲,把人推開,“不跟你走!”
“那跟誰走?”
“跟……許翊走。”
“……還知道他是誰啊?”
“反正不是你!”
許翊無奈,就不該和小醉鬼講道理,直接俯下身把人背起。
腳不落地,背上的人緊緊貼上來,也不鬧了,溫熱的呼吸持續噴灑在後頸上。怕她不舒服,許翊往上顛調整姿勢,換來一對手臂圈上落在胸膛前,還有耳畔的低語。
“我要找許翊……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酒店前臺。
許翊一手扶著蘇月,另隻手從褲兜裡掏出身份證。等待工作人員登記的間隙,許翊把糊在蘇月臉上的頭發往後撥,有點慶幸昨天下午去登記材料帶上了證件。可惜事情不總是一帆風順,工作人員雙手遞上一張標間的房卡,囑咐退房時要把卡一並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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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道謝,許翊領著蘇月往電梯方向走。
目送兩道年輕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內,工作人員再忍不住,拉著一旁的同事竊竊私語。
“你剛才看到沒?”
“當然了!我都快憋不住笑了。”
“沒想到夜班也有好處,碰到那麼漂亮登對的小情侶。”
“年輕人嘛,有活力很正常。”
……
滴——
刷開房門,許翊把卡放進牆上的卡槽中,幾秒後房間自動亮起。蘇月也跟通了電似的,掰開他的手,精準定位,直接撲倒在單人大床上。過了幾秒,蘇月覺得身下硌得慌,從褲兜裡拿出手機啪的一聲放在床頭櫃上,還拉開櫃子看了幾眼,不知道在找什麼。隨後倒頭趴下,瞬間安靜,房內再無別的聲響。
許翊:……
走近,替她脫了鞋,剛要把床頭邊的臺燈關掉,就被扯著衛衣的繩子。
許翊始料未及,雙臂迅速撐著,盯著挽上後頸的胳膊,沉著聲,“怎麼了?是不是喝酒不舒服了?”女孩心氣高,第一次進酒吧連個過渡期都不給,上趕著挑三四十度的酒。這還不夠,非要拽著他一起。結伴同行總得有一個人保持清醒,自己也就意思一下碰了點,明明沒喝多少,眼下竟也覺得心口發熱,渾身跟灼燒一般。
哪想身下的人歪著腦袋,正兒八經吐出幾個字,“我想洗澡。”
怎麼洗?在這麼不清醒的情況下?
許翊真怕她在衛生間裡摔了,但看到小姑娘眼裡的堅持,委婉道:“忍一晚上好不好?也沒可以換洗的衣服。”
“我進來就看到吹風機了,衣服不幹就用那個吹嘛。”說完還鼓起嘴做著吹氣的動作。
許翊:……
女王都發話了,能怎麼著?
嘆氣,把人抱到洗手臺上,取下噴頭,調節好水溫,掛上固定,“小心點,有什麼問題再叫我。”
囑咐完,剛要走,衛衣邊緣傳來被拉扯的力度。
是蘇月細白的手指拉著。眼睛發亮,卻分不出醉與清醒各佔幾分,回聲極好的封閉空間內響起天真無害的聲音。
“你幫我呀。”
幾分鍾後,玻璃彌漫上薄霧,漸漸聚成水滴,悄無聲息落到女生的貼身衣物。洗手臺下的地板上,是男款的衛衣,細看能發現帽繩已經被扯掉。
許翊抱著一團凌亂的衣服出了衛生間,仰頭後腦抵著門。隔音尚好,但還是聽到淅淅瀝瀝的水聲,持續刺激耳膜。
離開熱意繚繞的地方,許翊才被半湿T恤涼得清醒幾分。如果隻是一個人,今晚找個地方也就湊合過了,但有她在,他不敢隨便將就,最起碼也得保證環境安全舒適。
隻是可能過分舒適了。
抬眼,是略顯凌亂的床單,上面多了她剛剛躺過留下的褶皺。許翊整個人身體發緊,隻覺得渴,企圖消除方才看到的一抹香豔。
敏銳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許翊難耐地想,漫漫長夜,大概有些難熬。
等忙完所有,已經快凌晨三點。把幹淨的衣服疊放好,許翊站在床邊看向睡得四仰八叉的人,小心翼翼掀開被子一角,又怕她碰到自己身上的涼意,隻很可憐地佔著床一小塊區域,稍有不慎就會滾下去。
但許翊沒想到這實在是多慮了。
沒過一會兒全身就熱,最初沒太當回事,覺得是酒的後勁上來,再睜眼才發現懷裡滾進來一個人。
伸手撥開,沒安分幾分鍾又滾回來,跟裝了定位似的,就逮著他抱。
蘇月穿的是酒店準備的浴袍,但內裡是什麼都沒有,隻要低頭就能看見白日裡不會見到的春光。許翊認命抬頭,束手無策把胳膊掛在眼睛上,企圖用困意麻痺大腦。
過去從來沒有別的想法,兩人衣服都是黑白色,款式偏寬松,瞧不出什麼特別的。
但眼下,女孩柔軟的身體隻隔著一層衣料毫無保留地貼上來,許翊才意識到,雖然他們都錯過彼此的十八歲,但真真正正踏入了成人世界。
心跳如鼓,許翊忍得額頭出了層薄汗,偏偏蘇月上趕著湊,柔軟的手搭上來,讓他隻能繃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大約是聽到他內心的祈禱,蘇月收回手,迷迷糊糊按下床燈按鈕。昏黃的燈光勾勒出她姣好的面容,許翊不懂這是要做什麼,“幹什麼?”一開口,被自己暗啞的聲音震驚到。
而蘇月並沒有注意到枕邊人的異常,微微坐起身來,望過來的雙眼分為清明。
“我們來聊天吧。”
……
又過了半小時。
許翊隻身靠著窗臺,看向漸漸西沉的月亮。涼風經過,回神,視線落到床上隆起的小山丘。蘇月兩隻胳膊都露在外面,半抱著被子,斷斷續續絮叨些什麼。
他還是覺得蘇月沒清醒,不然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說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還把自己聊困了。
一開始他隻偶爾回應幾聲,漸漸發現她在懷裡說起過去一年的遭遇。可惜在酒精作用下,語言組織太差,許翊努力抽絲剝繭才甄別出有用信息。
沒有前情提要,蘇月突然提了一個名字,許翊判斷應該是她的媽媽。許翊就這麼抱著,聽小姑娘繪聲繪色說著李茗和自己之間的趣事。內容細致,甚至提及小時候她提著菜籃子屁顛屁顛跟著去菜市場的瑣碎小事,對李茗的廚藝也是毫不吝嗇的誇獎。
許翊垂眸,手指插/進她頭發溫柔按著,聽到了和分別那日完全不同的母親形象。
把人哄睡著的前一刻,女孩細弱抽泣,帶著哭腔說了句:她死了,死在我成為狀元的那天。
月光下,蘇月臉頰酡紅,睡得安穩,眼角有不易察覺的淚痕。許翊走近,幫忙掖好被子,彎腰在她額頭落下一個輕吻。
第59章 逮人&親吻
◎咬著唇◎
窗簾沒有拉實,陽光從夾縫中鑽進來,正好叫醒久久未動的蘇月。
室內幹燥溫暖,偶爾傳來敲擊鍵盤和拆外賣盒的聲音,沒過多久,鼻尖嗅到飯菜的香味。蘇月意識恢復後,入眼的是學校平平無奇的天花板,坐起身,文儀幾人在下面各忙各的。
一切是那麼的熟悉,於是又趴回被窩。
過了幾秒,蘇月猛地抬頭,胡亂在周圍抓了一把翻出手機。
中午十二點。
蘇月不可置信看著屏保顯示的時間。
她為什麼會睡那麼久?不對,昨晚她是和許翊出去了,還去的酒吧,後來……
努力回憶,隻換來了頭痛欲裂。
完蛋,不會是,喝斷片了吧?
床上動靜引得文儀抬頭,“哎喲,我的姑奶奶,你終於願意醒了。頭暈不暈啊,肚子餓嗎?”
老實說,沒什麼食欲,甚至覺得胃燒得慌,嗓子也幹。蘇月搖搖頭,“暫時還不想吃,那個,有熱水嗎?”
關意妍摘下耳機,“那當然有。書瑤,你那個加熱水壺還在不?”
何書瑤:“在的。”
文儀忙把嘴裡的飯咽下去,護著蘇月下扶梯。
突然的保護讓蘇月感到莫名,拖著身子到外面洗漱。等回來時,公共桌上已經多了杯水,杯口上方還漂浮著白氣。
蘇月剛坐下,正抵著邊緣想試水溫,其餘三人忙不迭就湊上來,給她嚇了一跳,險些咬到舌頭。
“怎麼了……我沒洗幹淨,臉上有髒東西嗎?”
“不是啦。”文儀擺擺手,意味深長地挑挑眉,“蘇蘇你真不餓的話,我們可就開始問了。”
“嗯……”
“你和許翊到底發展到哪步了?”
“咳咳咳……”這下蘇月是真嗆到了,“什麼叫發展到哪步了?”
“少來。我們還以為速度不過是嬰兒車,結果好家伙,你直接開上火箭了。”關意妍幫襯著,音量因為誇張不自覺提高。
文儀當蘇月還沒清醒,耐心翻出微信裡的聯系人,“你看看,這是誰。”
睡眼惺忪,視線模糊,但蘇月還是能看出那是許翊的微信頭像。
“你也很好奇是吧。我昨晚也是這麼想的。帥哥突然加我微信,本應是件高興的事,但我一想不對啊,他要追你加我幹什麼。我剛想問,許翊就給我來一句,你人今晚不回宿舍了,他在旁邊守著。”文儀講完,給自己配了段尖叫,還忍不住拖著長音反問,“沒想到啊,全宿舍看著最文靜的蘇蘇,這才剛開學多久,你就在校外過夜了?”
過夜。兩個字蘊含的信息量太大。
怎麼過的?在哪過的?她和許翊難不成在馬路邊湊合了一晚?蘇月瞬間不太淡定了。
相比之下,何書瑤竟然最是沉穩,“昨晚門禁時間都過了,我們看你沒回來擔心得不行。不過還好沒事。那……你們在外面,都還好吧?”
好嗎?她不太清楚。
但人還完完整整坐在這,應該也沒發生什麼大事吧。
蘇月舔舔唇,老實巴交,“我……真不記得了。我要是在外面的話,今天什麼時候回來了。”
“一大早!”文儀想起這個事情就頭大,“六點半哎,校園裡鳥都沒醒,我們人也還睡著呢,突然許翊就給我發消息說把你人帶回來了。你不知道早上氣溫多低,我們可是廢了好大勁才爬起來的。”
關意妍:“而且你還不老實,路都走不了直線。真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拖到床上,然後你就睡到這個點了。”
“噢。”蘇月略感抱歉地低聲應了句。
“哎呀,蘇蘇你別不好意思。”何書瑤看不下去,直接拆臺,“她們兩個那會兒明明特別興奮。”
蘇月
“什麼?”
何書瑤笑笑:“你知道許翊是怎麼把你帶回來的麼嗎?”
蘇月眨眨眼。
“他抱你回來的!還是公主抱!”兩個女生異口同聲,文儀怕不夠直觀,拉著關意妍作演示,何書瑤被逗得身子都坐不正歪過一邊,隻有蘇月臉色僵住。
“真……的?”
文儀:“當然是真的。我本來還想著拍照,許翊沒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