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虧得這晚那麼一鬧,蘇月重新刷新了對許翊的印象。但真要細究起來,其實一早就發現他倆都不是什麼善茬,好學生的這個“好”字,就停留在不給老師添麻煩這個層面。
許翊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會點,知道什麼是以退為進、張弛有度。明明幾乎被摸了個遍的人是他,明明下決心要逗人,但稍微上一點強度她就急呼呼投降了,事後越想越氣。想反擊的時候許翊就撤了,美名其約點到為止,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欠揍樣。
至少就目前來說,她暫時不會主動去惹許翊了。
實在是,有點招架不住。
而自身不主動,不代表對方就沒有行動。
手機亮著,停在微信界面,被置頂加免打擾的某人跟掐了點一樣彈了消息過來。
【醒了吧。】
是醒了吧,不是醒了嗎。
多麼肯定的語氣,篤定了她現在一定會看到及時信息。雖然確實大腦興奮得幾乎一晚上沒睡。
蘇月想到他之前說的會看上面昵稱欄的輸入狀態,沒好氣抱著胳膊,忍住不回,就想看看許翊還能憋出什麼話。
果不其然,狗東西非常會蹬鼻子上臉,消息閘門瞬間打開。
【女朋友,知道你沒再睡了。】
【施舍一個回復吧。】
【好不好?】
……
蘇月看得眼皮一跳,記憶被重新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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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許翊哄她,在她耳邊說了好多“可以嗎?”“喜不喜歡?”“還想碰嗎?”諸如此類的話。聽著都有商有量的,但結果無一例外,她遍體鱗傷,他全身而退。
直到許翊發了條“那我等等,大概十分鍾這樣來敲門”的消息,蘇月徹底不淡定了,從沙發上彈起來,三下五除二換好鞋。
與其等他上門找,不如她先溜。雖然也不知道今天有什麼行程,但蘇月目前唯一想到的就是避著點許翊,能躲一會兒算一會兒。
打開門斜窗泄進一縷陽光,蘇月心裡正美著,下一秒看到對面正靠著門的許翊,猝不及防撞上視線。
蘇月:……
你和我的十分鍾概念不一樣嗎?不是,誰家好人等人是在門口等的?
許翊原本還低著頭想些邊際的事,顯然也沒料到對門那麼快就開了,忍不住笑著發出邀請。
“一起吃個早餐?”
……
十分鍾後,蘇月坐在熟悉的店裡,吃著許翊請的熱氣騰騰的豆漿和油條。
長假期間的早餐店很少有人光顧,因而有些冷清,恰如那時他們高考假約出來的場景。重逢,到一起去過的地方再經歷一起做過的事,簡直就是故地重遊的另一種解釋。
挺浪漫的。如果忽略她抗議的小表情。
許翊幫她剝了個水煮蛋放在盤子裡,靠回椅子,明知故問,“怎麼了?”
蘇月沒好氣往嘴裡塞了個在豆漿裡浸泡得發軟的油條,含糊道:“覺得你很像個人販子。”
潑天的罪名降下來,許翊也沒惱,饒有興致陪她打嘴仗,“蘇老師又有什麼高見?”
“這麼清楚我起沒起床,你在我家裡安監控了?蓄謀已久拐我?”
傻姑娘。
昨晚那麼一鬧,他根本睡不著,扯了椅子到房間陽臺追了很久的風。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到房裡,一早起來就透過玻璃看到她那邊桌面上多了那束滿天星。
不過許翊沒多說什麼,順著她話,“我還沒法律意識淡薄到這個程度吧。”
說不定呢,畢竟你也不怎麼幹人事。
蘇月撩起眼皮,餘光偷偷打量起來。他穿了件黑T,款式大眾,胸口處有行英文字,牛仔褲是深色系的,整套下來襯得人很清爽。
和昨晚穿的根本不是一套。
幹嘛,還特意又換?洗衣液不用錢?
許翊吃得快,這會兒在刷手機,感覺到蘇月毫不收斂的目光,索性也不看了,抬了抬下巴,“吃完了?”
“啊,沒有?”
“那幹嘛一直盯著我?”
“……你好看,看得我吃東西都很有勁,可以了嗎?”
說好看,也不等他說什麼,就低著頭,不看他了。
許翊一動不動盯著蘇月漸漸紅起來的耳根,滿意地勾了勾嘴角。其實從在門口碰上面後,他努力沉寂的心跳又控制不住加快。她今天穿了件帶領子的短襯衫,衣服邊緣收到牛仔褲裡,多了些平日難得一見的英氣嫵媚。事出反常必有妖。許翊都能想象到蘇月站在衣櫃前糾結哪件衣服能遮住的樣子,太過可愛。
嗯,看來以後要多注意點。
還是挑不太明顯的地方會比較妥當。
蘇月別了下耳邊的碎發,朝許翊眨眨眼,示意吃完有什麼安排。
南佳的一切對他們已經不算新鮮了,不少娛樂場所還是人多聚在一起玩會更有意思,但許翊今天就想和她兩個人好好待著,“有想法?”
“想……帶你去個地方。”
“好巧。”我也想你帶我去。
許翊把手機解鎖,打開界面推過去,蘇月歪頭一看,是南佳通往榕城的車票界面。
“現在嗎?真的?”蘇月難以置信,語氣裡的驚喜要大於疑惑。
“當然。”許翊扯了張餐紙提她擦掉嘴邊的碎屑,眼含笑意,“我的女朋友不是最喜歡這樣嗎?”
一點沒錯。
乘興而至,盡興而歸,是她最喜歡也在努力達到的狀態。
蘇月隻是意外,一貫理性自持的許翊會提出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不過,回想過來,他們該有的流程都有,就是每一步不太按部就班。好像隻要有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許翊都能牽著她手,即刻啟程。
【作者有話說】
本月會完結,在努力收尾中(有點舍不得是怎麼回事hhh)
第66章 不信&神明
◎為你而來◎
但站在榕城火車站出口時,蘇月仍覺得一切都恍惚得不真實。
前不久應該下了場雨,湿潤空氣中混雜著青草香,打過補丁的柏油路積了不少水坑,每當有車行過必會濺起一道泥水。
許翊把行李箱換到一邊,換成更順的右手去牽蘇月,“還沒醒?”
榕城綠化比南佳好,樹木成蔭,遮住雨後本就不太充足的日光,風卷著潮湿水汽撲到臉上時,蘇月才反應過來許翊在跟自己說話,“有一點吧……”
蘇月沒說,尚未明晰的,還有她對這座小城鎮的感情。
人們對童年的時段劃分並沒有一個明確標準,但若以小學作為節點,那麼她的童年就是在圍著南佳和榕城打轉。生在南佳,讀完了幼兒園,又到榕城過了小學和初中,如果不是家裡還不到捉襟見肘的境地,蘇月覺得都可以用顛沛流離高度概括那九年光陰。
論時間長短,榕城算是她的第二故鄉。在這裡,她收獲一段極短友誼,享受過天倫之樂,也親眼見證至親之人相繼離去。
對這片土地,是遺憾,是幸福,是滿不在乎?蘇月自己也不明白。
或許是有天氣加持,傷感短暫佔據上風,蘇月不想在風塵僕僕後給許翊傳遞消極的情緒,深吸口氣轉而一笑,“那我們現在去哪?”
“我不熟悉,辛苦女朋友盡一下地主之誼吧。”
話雖如此,許翊卻主動領著蘇月往前走。從哪個地方過馬路,哪裡可以打到車,輕車熟路,根本不像是第一次來的樣子。
蘇月沒多想。畢竟早上許翊都查好了車票,私下肯定早把榕城的環境細細研究過了。
嗯,愛做計劃嚴謹的理工男形象還是保住了。
上車後,蘇月給前面司機報了個地點,就靠在車窗一言不發。
榕城以一條隨季節漲落的江河為界,劃分為城北城南,加起來都沒有南佳一小塊城區大。城市規劃也不科學,主幹道和小巷錯綜復雜交織在一起,為謀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地攤隨處可見。當所有事物都在為了更快這一目標前進時,這裡似乎被從這個賽道摘了出去,十年前的店鋪是怎樣,今天仍舊是怎樣,隻不過老板從父親換成了兒女,代代相傳。
十來分鍾,車已經從城北開到城南一隅。
行李箱輪子碾過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拉起來聲音很大,磕磕絆絆一路,又拐過一個角落,才真正到了目的地。
黃桷樹無人修剪,枝椏瘋長,伸進灰土色的板樓房。各家各戶陽臺上堆砌著凌亂的綠植盆栽,順著防盜網或電線向外爬,藤蔓在涼風中微微晃動。
這是蘇月對夏天的另一個印象。任憑四季更迭,老社區內潮湿的綠永不褪色,仿佛時間在這裡停滯。
過道狹窄,兩人一前一後踩著高低不一的樓梯,越往上,光越少,蘇月順手拉了下牆壁邊垂落下的繩,燈泡還是沒亮。
直到頂層,推開掉漆的防盜門,蘇月給許翊搭了把手,拎著行李箱跨過門臺,把原本不大的客廳擠得更為逼仄。
啪嗒。
室內通亮,許翊才得意看清房子全貌。
客廳很小,隻放了簡陋的鏤空木質沙發和電視機,沒有過渡區域,旁邊就是餐廳,陽臺在最邊上,是剛剛在樓下看到的其中一個。
蘇月拉開紗窗門通風,又用手指往沙發前的小木桌上蹭了下。
沒多少灰。
也對,高考完後她在這住了段時間,離開時把門窗都關緊了,密不透風。
做完這些,蘇月才在沙發上坐下,鏤空的設計硌得背不太舒坦,想著要怎麼介紹這個地方,過了一會兒,最後也隻是看著許翊,平靜道一句這是我曾經的家。
說完,蘇月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視線不自覺有些模糊。
照許翊的家境,成長肯定沒有接觸過這樣的環境吧。她相信許翊不會歧視,她也沒有因為曾經的生活境遇存在懸殊而自卑,隻是,要設身處地向下/體諒,那未免有些隔膜。
而許翊聽到這句話,隻是靜靜靠著門邊直到腿一半高的鞋櫃,嘴唇緊閉成一條縫,在她張開雙臂的那刻立馬抱了上去。
習慣午睡的蘇月在來的火車上養足了精神,問了問許翊後決定出門逛逛。
但其實真的沒什麼好逛的。
在南佳幾步就能見到的連鎖奶茶店,到了榕城一定要挖地三尺,電影院、KTV諸如此類的娛樂場所都藏在矮小的商場裡,連指示牌都小得可憐,生怕被人發現。
許翊仔細牽著蘇月走過小區前每走一步都會濺水的地磚,說按最舒服的方式來就行。
於是蘇月帶他去吃小巷深處味道最正宗的當地米粉,去了小時候經常有魔術表演的廣場,還有待了一年的高中。
榕城的教育不發達,能考出省都是能傳遍大街小巷的新聞,而今年居然出了一個狀元,還偏偏是從這所學校出來的。校方自然沒放過這個宣傳機會,過了快四個月熱烈慶祝橫的幅還在門口掛著,每個經過的路人都忍不住瞟了眼那醒目的紅,而後又轉過頭說悄悄話。
兩人本來想進去看看,奈何沒有校服和校牌,被保安攔在門外。許翊打趣要是門衛大爺知道攔下的就是狀元本人會作何感想,蘇月隻是笑著搖搖頭說英雄不問出處,拍了張照就走了。
傍晚六點,天色深藍,飄浮幾縷輕淡的雲。
最後的打卡點是當地最富盛名的旅遊景區,位於深山處,盡管隻有千米出頭的高度,已經是整個小鎮海拔最高的地方。
刷了雙人票,石階彎彎曲曲向上延伸,表面堆了不少落葉,踩在上面沙沙作響。
來到半山腰,有個很大的平臺,建著寺廟,高大佛像前放了三個蒲團,都有人跪著,廟內香火繚繞,在雨後顯得格外沉靜悠遠。
蘇月看著人堆,問他,“你想抽個籤嗎?”
“求什麼?事業?愛情?”
“都有吧。”
“我不怎麼信這個。”事業靠自己闖,至於愛情,他現在正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