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你看上去就不像會迷信的。”
難得聽到她否定，許翊捏著她手，“女朋友不求一個？”
蘇月搖頭。
以前會，現在已經沒這個心思。畢竟她渴求的東西都留不住，久而久之也不信所謂神明了。
沒做過多停留，兩人繼續往上走，一口氣到了山頂。站在瞭望臺，足以俯瞰整個城鎮。藍色的擋光板隨時間暗下去，兩側路燈亮起，形成燈帶。
蘇月憑記憶去找那藏在千家萬戶裡屬於自己的那盞燈火，望得出神，不由自主攥緊了手。
“許翊。”
“我在。”
“我有和你說過我媽媽已經去世的事情嗎？”
許翊心猛地一糾，立刻轉頭去看她，小姑娘眼裡有淚水打轉。
“沒有。”他撒謊了。但他知道，蘇月這時候想要一個宣泄的出口。
蘇月深呼吸了口氣，“不早不晚，就在出高考成績的那天。我現在很難再復刻當時拿著死亡通知書是什麼心情，隻知道那時我也站在這個地方，想要解脫。但是老天好像不太允許我這麼幹，你看這個護欄那麼高，都到我胸口這了。”
有的時候，蘇月會懷疑是不是她經常在背後罵著老天爺，所以要反復折磨她：在蘇烈那因為記憶沒有深悟的陰陽相隔，要在李茗這重新上演一遍。
從小李茗就不會主動誇她，即便她拿了第一，李茗也不會給予正向反饋，所以她一直在等。等真的登頂了，有了拿得出手的成績，她要站在李茗面前要一個完完全全的肯定。
然後李茗拋下她走了。
那之後的一個多月，蘇月過得渾渾噩噩，最開始幾天坐在床上，什麼也不做，從深夜到清晨，反反復復在思考無釐頭沒有邏輯的問題。她好恨，恨李茗為什麼那麼無情，她很懊惱，懊惱曾經沒有溝通的爭吵，甚至賭氣到今天也沒打開過李茗留下的信。憑什麼李茗可以那麼瀟灑，既然如此，她也可以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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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還是不甘心。所以當晚就報了A大最好的專業，想要向李茗證明，看吧，你女兒考到了那麼好的學校，你明明有一個那麼好的女兒怎麼忍心就離她而去，讓她一個人去面對未知的未來啊。
那時的她已經下了決心，要把自己鎖在軀殼裡。不要期待，不要動心，是嘗過落空苦果的自我忠告。
然而，意外還是出現了。
許翊還是會帶著花來見她，自認泛泛之交的朋友還記得她，敬重的師長還會向她敞開懷抱。她經歷的，遇到的，留下的，沒有被抹去痕跡。那一刻，漂在水面的浮萍找到了根，一直追尋的意義有了意義。
“所以，我現在隻有一個願望，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不打招呼地把她拋下？至少，現在，此刻，未來的幾年，都不要丟下她。她真的沒有力氣再去賭了。
蘇月縮在許翊懷裡，緊緊抱著他的腰，不敢松手。
風聲赫赫，棧道的燈打在依偎的兩人身上。
過了好久好久，許翊在蘇月眉心處極盡溫柔落下一吻，答了聲好。
那一刻，他渴望神明能眷顧懷中的珍寶，也希望她能相信。
總有人是為你而來。
【作者有話說】
寫這章的時候感覺在發瘋，很瘋，後面有時間的話改改吧。
第67章 日常＆哄人
◎你也太好哄了◎
假期結束回校，蘇月和許翊又在學校裡小火了一把。起因是有人在校門口撞見他們，覺得好看隨手拍了張，還順道發到了校園集市上。照片裡的兩人穿著同色系的衣服在走，蘇月在旁邊低頭看手機，而許翊兩手各推著行李箱，偏過頭像是在說什麼。明明照片裡根本沒有什麼親密接觸，但一男一女出現在同一個鏡頭裡，讓人莫名覺得很相配。蘇月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和許翊被拍了。起早趕飛機趕得頭昏腦漲，自然沒心思去刷學校的八卦聚集地，還是回到宿舍被文儀和關意妍一陣八卦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兩個女生東一句西一嘴在套話，蘇月本就沒想要瞞著，坦坦蕩蕩承認在一起了，隨後就是一陣陣開水壺爆鳴的聲音。
本以來進到全是頂著光環出場的學霸高校就不會再有像在一中遇到的情形，結果大家的熱情隻增不減。返校回來後國風社決定好好籌備新的詩詞活動，蘇月加入的是宣傳部，那會兒開會正和部員商量具體事宜，就有好幾個女生打聽她和許翊的關系。
蘇月當時就很震驚，感嘆畢竟是在一個學校消息傳播得就是快，還問她們是怎麼認識許翊的。結果基本上都是說經過籃球場看到的，還有在學校一些志願活動現場。其中有幾個人也想去搭訕，但又聽說他在追前女友，還有人說他挺無趣的，最後追人計劃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掐著點發生日祝福，送花，滿足所有的儀式感，甚至連重逢三十天都能當紀念日，還那麼會親。這也算無趣嗎？如果她要這麼跟許翊說他無趣，估計這人又會偷摸去學習吻技了，到時候吃虧的還是自己。
不過，就憑她對許翊的了解，隻要對方沒做越界過分的事，他對女生就不會說過於決絕的重話，無趣估計也是他為了委婉拒絕自我塑造的一個人設罷了，懶得糾結。
而八卦的風也是從路人吹到了熟人身上。當晚蘇月正坐在宿舍桌前對著電腦上的宣發文案抓耳撓腮，姜甜就給她發了好幾條微信，其中還有一個集市裡和許翊合照的鏈接。
【姜甜】：在忙什麼呢大美女？有沒有空和我聊聊？
【Spearmint】：你不用敲代碼？
【姜甜】：這不是敲累了嘛，我聞著瓜味就過來了。你和許翊現在是確定關系了嗎？
【Spearmint】：嗯。
【姜甜】：許翊這小子下手可真快啊。不會是國慶在南佳的時候吧？
【Spearmint】：消息那麼靈通的麼？
【姜甜】：那可不。我也算是你們愛情長跑的見證人之一呢，方不方便多透露一點呀。
這才幾年，怎麼就長跑了？
不過這細節真要展開了講，那可真是沒完沒了。蘇月回頭看到其他幾個女生都在安安靜靜做自己的事，於是往陽臺走，輕手輕腳關上門，和姜甜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除那晚太過火熱的吻，其它都簡單寥寥幾句帶過。
狠狠被喂了把狗糧的姜甜以淚洗面，“果然啊，不出意料的許翊是個人後騷斷腿的類型。”
蘇月：“我說什麼了你就覺得許翊這樣了？”
姜甜：“哎呀，我知道有些細節肯定不好講的嘛。我這是基於以前的事做的判斷。”
蘇月：“以前的什麼事？”
還有什麼是許翊沒告訴她的？
姜甜：“這個嘛，小蘇你得去問許翊，畢竟由我說出來就沒那麼有趣了。”
壞心思的姜甜沒再繼續解釋，轉而說起自己在的院內有幾個男生想追蘇月，蘇月被那刻意跳過的話題勾得不在狀態，時不時嗯幾聲表示還在聽，最後姜甜揶揄他們倆真夠膩歪，真心祝福幾句後就掛了電話。
結束通話，蘇月沒急著回去，腦子裡的文字難得亂作一團，理不清頭緒，索性靠在牆邊點開了姜甜發過來的鏈接。
貼子是今早發的，過了十來個小時，下面已經有不少留言。大學集市不像一中的牆，隻是一個公共區域，皮下沒有真人在運營，還採用匿名制，評論就變得魚龍混雜起來。不過還是有幾條很有意思的熱評頂在最上方——
「是我早上遇到的小情侶耶！照片其實拍的挺清楚的，但我覺得他們都不太上鏡，線下本人更好看，祝願帥哥美女長長久久！」
「照片裡他們手都沒牽，怎麼看出來是一對的？不過確實站在一起很養眼。」
「啊啊啊我來現身說法，樓主隻是拍了幾張靜態照片啊，但是我是親眼看到他們的互動了！這兩個行李箱看顏色應該是他們各自一個，男生就一起推著走了，女生好像是在忙什麼事情在低頭回消息，就被男生提醒看路，然後女生就空出一隻手拉著男生衣角了。誰懂我的嗑點！肯定是特別信任才放心讓對方給自己帶路啊！！！」
……
看到誇張的感嘆號，蘇月實在忍不住笑了，截了幾張很好玩的圖發給姜甜，不出意外被怒斥少惹恨不得啃電腦的未來碼農。
……
而事實上，自詡愛情保安的姜甜話也隻說對了一半。收假之後，她和許翊是真沒法一心一意膩歪。
導師看許翊才大一，建議他先去參加些相對簡單的競賽，許翊聽過意見後報名了CMC。學長說隻要基礎夠好，一個月時間努努力也能混個省級獎，但報名費都花出去了，目標隻定在省級也不是他的作風。蘇月這*邊在爭取院內轉專業名額，忙著補上當時生理期落下的課程內容。除了課上見，兩人大部分時間都在圖書館消磨，有時候看書看累了抬頭對視，都忍著笑，互相捏了下手後又重新看書。
有時候熬得狠了，也避免影響舍友休息，蘇月會到租房那住一晚。熱戀期待在一個屋裡保不齊什麼時候擦槍走火，後來許翊實在磨不過，專門把隔壁房間收拾出來，還特意為蘇月買了個很大的全身落地鏡。
臨近比賽那陣子，兩人很清心寡欲，接吻隻淺嘗輒止，微信上聊天都在延續高中風格——
【早，醒了？】
【剛醒。】
【那一起吃個早餐？】
【還是那個食堂嗎？】
【嗯，離你宿舍近的那個。】
諸如此類。
其餘稍稍空闲的時候，兩人就很幼稚地打嘴炮，偶爾碰到正經的問題會認真討論解決，架留不到第二天吵，這可能也是姜甜經常說他們膩歪的原因之一。
然而相處久了，總會有摩擦。
那是十二月中的某天晚上。
階梯教室內，蘇月正準備上文學院的公共任選課，習慣性走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剛走近，就被寒風撲了一臉。
彼時蘇月剛脫下圍巾，哪怕在充斥暖氣的室內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搓了搓臉關上窗。
剛坐下沒多久，前方覆上一層黑影。蘇月抬頭，看到來人，立即頓住了。
林淮穿著身黑色大衣，得體利落，比五六年前更顯成熟氣質，欣慰地看著她。
蘇月幾乎瞬間就站起來，脫口而出一聲老師好，激動地咬了下唇，“……老師，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小姑娘。沒想到我的話真應驗了。你真的來了一個很好的地方。來北方還習慣嗎？”
“還好。老師呢？”
林淮看出小姑娘毫不掩飾的驚喜，笑著耐心解疑答惑，“我在這快兩年了，現在是文學院大二年級的輔導員。今晚這課的老師臨時出差，託我過來帶一次課。”
難怪翻文學院的官網有看到林淮的名字，起初還以為是同名同姓就沒在意。蘇月突然意識到什麼，“那就是說，老師您考研了？”
“嗯。辭職回家處理了點事情，後來備考了一年。”
蘇月聽說過林淮家裡的情況，但也極有邊界不在談及，轉而說起自己後來高中的一些趣事。
許翊剛進教室，就看到蘇月正在和一個陌生男人談笑風生，心下一動。
離上課隻有幾分鍾，教室裡已經來了不少人，有女生注意到門口的許翊低著頭竊竊私語，時不時傳來幾陣輕笑，他都沒理，徑直朝蘇月那走。
蘇月不知道話題怎麼就從學習跳到個人情感方面了，說起許翊時眉眼都帶笑，腦子裡還在組織溢美之詞，下一秒就被當事人拍了下肩。
聞到熟悉的薄荷香，蘇月一頓，隨後笑著看他，剛想說“你來了啊”，就注意到許翊眼下一片陰鬱。
盡管心裡憋屈，該有的禮數還是要遵守，許翊恭恭敬敬朝不認識的男人說了句老師好，就坐到蘇月旁邊，把自己和她的書包放在一起。
林淮也是從這個年齡過來的，把許翊跟剛才蘇月描述的男生對上，了然一笑：男朋友？
蘇月眨眨眼：對。
有點尷尬，剛剛她還誇許翊脾氣好來著。
小插曲被鈴聲打斷，林淮回到講臺開始上課。
蘇月翻出之前的筆記，專心致志聽講。
三十秒過去。
十分鍾過去。
半個鍾過去。
許翊一臉冷漠，雙臂交叉在胸前，眼睛雖然看著黑板，但餘光是一直瞟著蘇月的。他就想看看她什麼時候想起她旁邊還有個活人。
這門課許翊沒有選，純來陪她。來之前在給導師搬磚，蘇月善解人意通知吃過飯再來，他恨不得兩口並作一口。
結果急匆匆過來，她一直敏感的系統突然就失靈了，壓根沒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
階梯教室的桌椅是相連的，許翊沒法像單人單桌那樣弄太大動靜，忍了很久，終於是在下課前幾分鍾發了微信。
【女朋友，理一下？】
【你男朋友都快被你晾幹了。】
連發兩條，蘇月的手機屏沒有亮。
許翊靠回椅子，琢磨。
不對勁，很不對勁。
很早一段時間就覺得奇怪，有時候挨得近也會發微信，好幾次蘇月手機都沒有聲音提示，他還以為她習慣靜音就沒細究。
發消息但不提示，沒提示還能及時回消息。許翊眯著眼，想到了最不願接受的原因，嗤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