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晚點,放好行李箱後,時鄔就拉開後座車門坐了上去。
剛坐好,還沒隔幾秒,身旁的車門就又被從外面拉開,寒風吹進車內,時鄔怔愣地看著程今洲彎腰坐了進來,像是剛才晚來的那幾分鍾已經收拾好了,手裡握著手機,同樣的在脖子上系了條黑色圍巾,外面敞著套一件羽絨服。
“好了,走吧。”程今洲坐下後,勾著唇淡笑,如常地開口。
靳蘭正在駕駛位上打開地圖看路況,沒說什麼,也可能是程今洲提前打過了聲招呼。
直到車開上馬路,時鄔依舊還愣愣地坐在那,沒回過神,她才後知後覺地問:“靳阿姨待會要去辦年貨,你要自己打車回去嗎?”
程今洲隻是笑了笑:“猜。”
時鄔沒明白是什麼意思,靳蘭也隻開著車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
直到到了機場,頭頂剛起飛的飛機機翼亮著信號燈光,時鄔見程今洲似乎還沒走的意思,隻手上推著她的行李箱,不著不慌地在播著航班信息的大堂裡,跟她一道去值機取票。
片刻後,出紙口開始出第二張紙時,時鄔愣愣望著程今洲手上和自己同樣航班信息的機票,而後好幾秒過去,才反應過來地抬起眼,看向他。
“送你回去,到那應該已經半夜了。”程今洲說。
四周來往乘機的人員腳步匆匆,時鄔胸前輕微起伏,看她愣在那看著自己回不過神的樣子,程今洲這才笑了笑:“幹什麼,有心理負擔?”
“那當我回去拿寒假作業好了,正好順路。”他面不改色地對她說。
第40章 040
飛機飛上三萬英尺高空, 從北向南。
黎江的街道依舊是樹木蔥茏,綠葉層層疊疊。
夜已經很深了,過了零點, 時鄔看著車窗外, 依舊是熟悉的大街小巷, 也許是過年,這個點還未打烊的店比平時要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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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好幾個小時的周轉, 都多少有些倦意, 程今洲也同樣地看著車窗外, 聽著歌,後腦勺挨著椅背,直到出租車到路口緩緩停下來。
“你什麼時候回去的飛機?”時鄔輕聲問。
“就早上。”程今洲笑笑,抬手揉了下發酸的後脖頸, 說:“沒票了, 就剩這一班了。”
行李箱的輪子摩擦在石板路上發出磕碰的聲響, 時鄔跟著程今洲一道往行朝巷前走,直到停到時鄔家的大門外。
“到了。”程今洲看著依舊透著淡淡燈光的院內, 可能是等時鄔回來, 時清歲也還沒休息。
時鄔也回頭看了一眼, 而後又回眸看向他,睫毛動了動,問他:“你今早就回北京?”
“嗯。”程今洲勾唇笑了聲, 開口:“等會兒天不亮就要走了。”
“新年快樂。”程今洲看著她,抬手, 幫她別了下被夜風吹亂的碎發, 嗓音輕:“先提前跟你當面說句祝福。”
“你也是,新年快樂。”時鄔說。
兩人面對面地站在巷子邊, 有路燈,有樹影,有窸窸窣窣的風聲。
黎江今日的氣溫十四度左右,在北京時穿的羽絨服已經脫了下來,搭在一旁的行李上,路途長,兩人這會兒站在光線下,似乎看起來都有些洗滌不掉的疲憊,但時鄔依舊還留有精力,一顆心敞亮也覺得開闊坦蕩。
“程今洲。”時鄔開口問他:“你大學想考什麼學校?”
她垂了下睫毛,問:“北大,清華,北體,這三所大學裡面,會有你想考的嗎?”
不管是文化類,還是競技運動類,這三所都是全國的TOP級高校。
程今洲笑:“你怎麼知道,老崔給我劃的高考目標也在這裡?”
“明擺著的啊。”時鄔也笑,唇角彎著,那點心情蕩漾的感覺似乎更加明顯。
“北大或北體吧。”程今洲想了想,說:“還有三個多月,努力看看,能上哪個。”
要不然說時鄔厲害呢,越靠近高考,那分竟然還能斷層得越高。
“嗯。”時鄔垂眸笑著點頭,眼睛也被光線映得亮瑩瑩的,她停頓秒,試著開口說:“那你記得大學報得離我近一點。”
“我會想見你。”時鄔抬起頭看向他,握著行李箱的拉杆,因為那點不自在,拇指忍不住一下下悄悄摳著上面的那塊橡膠皮:“每一天都想見你。”
......
“好。”
這是兩人關於未來的約定,那天剛好是二月十四號,情人節,黎江的開學日期放在了二月底,入學那天,舉辦了一八屆考生的百日誓師大會。
這座南方小城好似沒有冬這個季節,夏季以外的季節四季如春,而後清明一過,就開始緩緩步入夏季。
直到看著李夏妮先一步地穿上百褶裙,時鄔還恍惚覺得在北京吹冷風的日子在昨天。
“聽衛格樺講,前幾天林清北那邊在北京競賽結束,慶祝的時候喝高了,當著學校老師的面發酒瘋喊你名字。”面前車道人來人往,李夏妮皺眉吸著果凍,說起這八卦的時候,都還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時鄔想了想:“.......好嚇人。”
李夏妮慢半拍:“是吧,我也有點覺得,還在念著你呢。”
其實這事傳得已經有那麼些日子了,據說,在時鄔寒假發那條帶著程今洲背影的朋友圈時,林清北就很破防。
雖然文案隻是貓貓狗狗的這麼一句,但林清北也不知道抽什麼風,大過年的跟朋友吃燒烤也嚎,非要說時鄔的小狗不是小狗,是程今洲。
而程今洲吧,也逗,不知道從哪聽說了,大年三十還特意發了條公開的朋友圈刺激他:嗯,汪。
好拽,好牛逼,好碧螺春。
放了個寒假,回來也還是那個味。
正好是溫度適宜的天氣,高一和高二正在舉辦體育節,兩人在校外吃完午飯後,回校的路上,還能聽見操場那邊正鑼鼓喧天。
校內路旁香樟樹繁茂,芒果葉綠而寬大,已經懸著結出了小果,李夏妮手裡拎著兩杯奶茶,邊往前走邊低頭看手機:“下午就要去高考體檢了,真別說,這會還有種真要結束的感覺了,跟做夢似的。”
高考體檢的進度每年省裡都要求五月份之前結束,七中把體檢就放在今天。
其中也有今天高一高二正舉辦體育節的原因,教學樓和操場隔得不算太遠,在教室裡也能隱約聽見熱血沸騰的廣播來稿,於是學校想著有那麼一部分學生學也學不安心,幹脆把這一天分出來體檢,年年都是如此。
“不知道今年的畢業典禮,還有沒有廣播來稿的傳統了。”李夏妮聽著操場的音樂,已經開始提前計劃起高考後的事了。
七中這兩年卷得厲害,考前喊樓唱歌,高一高二加油助威這種傳統活動,已經被取消得差不多了,而廣播來稿年年都能炸出來一批膽大妄為表白的,用常廣智的話說就是擾亂軍心,他們考完了,高一高二還在那蠢蠢欲動著呢。
“不清楚。”時鄔邊喝著奶茶,也順著看過去一眼,預估了一下常廣智的操作:“估計就算有,稿子也要提前篩選下才會送到廣播站那邊。”
“我也覺得。”李夏妮唉聲嘆氣:“真是越來越無聊了,什麼好時候都沒趕上的感覺。”
“沒事。”時鄔倒看得開,聲音輕飄飄的:“聽說下一屆就搬到新校區了,連食堂都帶著空調和多媒體。”
“......”
兩人邊走邊聊到教室外走廊的時候,班裡的幾個男生已經從籃球場回來了。
今日晴,萬裡無雲的好天氣,中午的日光強,窗簾被靠窗邊坐的同學提前拉上了一多半,熱風一吹,窗簾卷動,教室裡光線半明半陰。
時鄔手腕上掛著奶茶,插在校服口袋裡走到程今洲身後的時候,程今洲那會正垂頭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看著什麼東西,另一手懶懶搭在後脖子上,因為剛打球回來,外套脫了,就剩件夏季翻領的藍白色校服T恤,後背隱約透著未幹透的汗湿痕跡。
“看情書呢?”時鄔從他身後過去,隻大概掃了一眼,順道著將手腕上掛的另一杯奶茶放到他桌前。
“不是,體檢知情同意書。”程今洲勾下唇,望了眼那杯奶茶,又偏過頭看她一眼:“給我買的?”
“嗯。”時鄔拖腔帶調地回他。
天熱,時鄔外套裡隻穿了件修身的背心,這會走回教室身上有些出汗,也隻拉了點拉鏈,她坐下後,自然地抬手往後,把披散著的長發抓起來,松松散散地打算扎個高馬尾。
時鄔一手握著頭發,一手翻開書頁,正要拿夾在裡面的那根皮筋時,就忽地發現上午特意放進去的那根已經不見了,時鄔下意識把書拿起來找了找,松開手,正要去翻書包,隨後才反應過來,望向一旁正趴在那看著她的程今洲:“我皮筋呢?”
“皮筋。”程今洲調子一揚一揚的,裝模作樣地跟著她重復了遍,枕在那,小半張臉埋在臂彎裡好整以暇地看她:“那先來回答之前的問題,你還記不記得我生日。”
“......”
“幼不幼稚啊程今洲?”時鄔看著他,一個問題能追著她問一個星期,這還怎麼驚喜啊。
“幼稚啊。”程今洲笑笑,半點也沒心虛,反倒善解人意似的,逗她:“要是不記得了的話,求求我,我就告訴你。”
“......”
時鄔認命地開口:“下個月,二十一號。”
“噢。”程今洲這才笑了下看她,跟放心了也肯定了這個答案似的,懶洋洋地把戴著小皮筋的右手從桌子底下朝她面前伸了伸:“呢。”
身旁窗簾被熱風吹得呼啦啦作響,時鄔的目光順著看過去,才見自己丟失的那根皮筋正被程今洲穩穩當當戴在手腕上。
皮筋是系著蝴蝶結的黑色細款式,平時還算低調,但戴在男生的肌肉線條流暢的手臂上時,就多了點昭然可見的青澀和曖昧,時鄔怔了兩秒,隨後就若無其事地抬手,抱著他的手臂,把皮筋從他手腕上捋下來,而程今洲就坐在那唇邊努著點淡笑,故意似的,隻垂眸看著她動作,叫她自己動手。
一點小插曲過去,午休鈴聲打響。